慕容决拉着女儿一进门就告状,“娘子!你看看平乐的样子!”
颜灵音抽空瞅了女儿一眼,“怎么弄的泥猴儿一样,快去洗洗。”
“知道啦——”慕容卿欢快的答应着,撒丫子要跑。
但是慕容决一把拎住她领子,郑重的对颜灵音说道,“娘子,平乐是个女孩子。”
“我知道啊。”颜灵音抬头,等着他下。
慕容决道,“女孩就应该有女孩的样。”
颜灵音看看慕容卿,再看看门口的慕容令,“什么女孩就要有女孩样,她和令儿是一张脸啊。”
这能是一回事么?慕容决已经有点生气了,他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随手把慕容卿也拎过来了。
“娘子,你就不能盯着她好好学学温柔贤良。每天打鸟抓狗的像什么话。”
颜灵音也不高兴了,她重重的放下九连环说道,“平乐从不欺负兄长弟弟,也不打骂虐待宫人,更不曾对夫子不敬,有什么可盯着的。要是有一天她蛮不讲理,臣妾自会罚她的。”
慕容决发现讲理是讲不通的,干脆就直接问慕容卿,“平乐,你自己说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慕容卿自然的回答道:“男孩。”
颜灵音:“……”
慕容决:“……”
颜灵音纠正她,“平乐,你是女孩。”
慕容卿从善如流的改口,“父皇,我是女孩。”
然后娘俩淡淡的看着慕容决,仿佛在说“这还算个问题么”、“你还有什么事么”……
慕容决揉了揉脑门,这些年国家太平,他处理朝政都没这么头疼过。
慕容决想了想,斟酌道,“娘子,女孩子是不是应该是……稳重、温和、会轻声叫我父皇那种。”
慕容卿忽然插嘴,“父皇,你说的那不是慕容令么?”
然后三个人又齐齐看向躲在一旁的慕容令,慕容令眨眨眼,决定替他皇姐说说话,“那个,要不母后给姐姐她做两身裙……”
迎着他母后的眼神,他的语气慢慢弱了下去。算了,他为什么要掺和进去。
慕容决又头痛了,女儿这样子是随了谁呢?就算一定要有一个调皮的,为什么不是儿子呢。
颜灵音劝他,“皇上你就是太操心了,孩子天生什么性格就是什么性格,你非要板正了做什么。就比如你天生是个左撇子,我非要叫你用右手,你不也难受么。”
慕容决想了想,“但我现在也不觉得难受了。”
“嗯?”
“我幼时是左撇子,但是皇叔说,若是不随大众,太过异类,便容易有危险。”
颜灵音忽然无话可说,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慕容决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左手放开了慕容卿,拿过桌上的毛笔蘸了茶水写字。颜灵音探头去看,果然是有底子的。
慕容卿趁着父皇松手已经一溜烟又跑出去了,慕容令赶紧在后面追着她,“平乐!平乐你又干什么去!”
慕容卿回头骂他,“大笨蛋,都说了不许直呼其名,叫姐姐!要不叫哥哥也行。”
“你不是哥哥!”
……
龙朝西北方的寒苦之地——
冷风吹起黄沙漫漫,坑洼处,几百号男人们光着膀子推车搬运石块。
他们要在这里垒砌城墙,从早干到晚,做完一天的活才能领一点微薄的工钱回去。第二天再周而复始的过这样的日子。
暮色见沉,大家收了工,慕容谦手攥着一把铜板往回走,薄唇抿成一个向下的沉闷的弧度。
如今他容貌被毁,皮肤黝黑,身上满是疮疤,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曾经是个皇帝的——除了于瑶
。
于瑶被慕容决从牢房中替换出来,送到慕容谦身边。慕容决成全了这对鸳鸯,送他们一起来到这边疆流放城来。
他们住在石头堆砌泥浆的房子里,平日里慕容谦出苦力、于瑶给苦力做饭,这就是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方式了。
一开始于瑶不肯做,也不会做,成天捂着肚子哭啼啼的。但是被打骂两次,她也就学着做了。
西北这边天黑的早,慕容谦是乘着夜色进的屋。家里没有煤油蜡烛之类的,全靠着灶坑里的火光照亮。
于瑶刚好把青菜汤端上来,她头也不敢抬的说道,“我刚好做完,快吃吧。”
一家人坐在漏风的屋内吃饭,桌子是个大石头,凳子是木桩子,什么都脏兮兮的。
由于慕容谦是家里的苦力、是顶梁柱,于瑶非常自觉的把干一点的菜捞给他吃,自己和儿子面前只是一碗菜汤一个饼。
一家人沉默的吃饭,谁也不说话。大人是不想说,孩子是不敢说。
慕容谦几口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饱腹感减缓了烦闷。然后他一转眼看见了那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儿子,心里开始憋气。
慕容谦很确信,那不是他的孩子,那真的是顾丞相的种。
他看孩子看的出了神,忽然踹了于瑶一脚。毫无征兆,也没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