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计程车到达的那一刻,白榆听到了他的答案,他说,“你没错。”
顾曜知一开始并非没有气过,他气白榆的果断,走的干干净净,他也是有血有肉好生生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她想睡自己就睡,想始乱终弃就跑,再给一点钱放在床头,就把两个人的关系轻而易举地了解干净。
可听到谢澄川说她在芷溪那一晚帮自己躲过楼下那群人的时候,他又突然不气了,那时他们萍水相逢,她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但她还是做了。
他们的人生本来一开始就是平行线,是他情意滋生想要白榆和他扯上关系,所以在风情街里看到她往‘兰’走会忍不住叫住她,会骗她离开那里,想和她多待一会又借着当时的身份送她回去。
在墨西哥明知道她总想甩掉自己,却还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甘心两个人就这样消散在人海里,然后白榆又一次救了他,带着他在漫天烟火下逃亡,他的心好像也从高处坠落,没有尽头,只是一直往下陷。
哪怕故事回到最开始,也是他先在码头动的心,在风情街牵起白榆的手让她带自己走,先允许白榆走进他的人生里。
可她也有自己的人生,也许在温存缱绻的那一晚她真的试图说服过自己,要不然和他走一程谈一场异国的恋爱,可天亮之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里去,没有选择他,他得愿赌服输。
人生是条暗涌奔流的长河,她不是非要涉足他的河流。
回到芷溪后,他沉迷过一阵,奶奶看出来了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告诉他,爱一个人不是让她远赴自己的人生,而是要奔往她的世界。
那一刻他为自己的浅薄自责,他的人生有多特别吗,他为什么一定要强求白榆留在他的世界里,还用了允许这样带着规训的词。
她也有自己的追求,不能停下的脚步。如果可以,他想走进白榆的人生,看她明亮光辉,看她青云直上。
如果可以,他想留在她的身旁,去她的世界看一看。
再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暮色四沉的雨夜,她在骤然瓢泼的暴雨里报道,漂亮疏净的脸上全是雨水,但她眉头都没有轻皱过一次,只是专注的报道那场冰雹的受灾情况,那是一场午夜的重播,她隔着屏幕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
从那天起他在电视台附近停过很多次车,有时候看着那栋高大的建筑直至午夜都灯火通明,他总是希望白榆有天能发现他,这样他可以再次装作天意偶然。
后来在电视台对面他看到岑璟叫住了她,她错过了班车,表情淡然朝他那边望了一眼,那一瞬,他呼吸好像又被绊住了。
不幸的是,她没发现。
幸运的是,他好像可以成为她的邻居,顾曜知那一刻甚至觉得老天可能有点偏爱他。
他搬了进去,明明告诉自己只是看着她就好,可是真和她面对面的那一刻,他又开始丢了魂,只想死皮赖脸的留在她的身边。
既然都偏爱他了,为什么不可以再贪心点。
……
计程车在灯火辉煌的城市里平稳行驶着,白榆从一上车就阖上双眼抵在顾曜知的肩头一动不动,呼吸缓慢平稳,乖的不像话。
她体温依旧很高,顺着肩膀缓缓的汇向他的心口,顾曜知敛目向下望,忍不住握住了那只骨节纤细的手,脸侧轻轻触碰着她的发顶,总感觉那时不停下陷的心好像终于快找到了着陆点。
白榆下车的时候是自己醒来,醉意更浓但莫名的欢脱,顾曜知是在小程序上叫的车,两人一下车,费用就自动扣除了,白榆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坐了霸王车,差点追着车要去给师傅扫码。
顾曜知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白榆眯起眼不信:“你是不是没钱?”
“我有钱,我给你。”她乐呵呵的傻笑,打开银行的APP就要人脸识别。
顾曜知想起自己刚住进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要给他钱,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总想着给我钱?”
她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收起手机,默默垂下头,声音闷着,“你有钱了,就可以少陪点其他女人。”
顾曜知僵了几秒,语气衔怨的问:“你要我去陪谁?”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能选。”白榆一想到他的‘身份’就心中气结,说完就闷不作声地往小区里面走,脚步虚浮。
他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在后面慢慢的跟着,时不时握住她手臂两把帮她稳住,直到白榆到了家门口他也没明白,还以为这是醉话。
白榆眼神不清明的蹙眉看他,站在门口半天不动。
“你不进去吗?”
她反问:“那你会进去吗?”
“会。”顾曜知不容置疑的回她,她醉成这个样子,自己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白榆讪讪的移开目光,“那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
她闭口不答。
顾曜知也不急,懒懒的靠在墙边,握住她一只手轻轻的按着无名指末节尺侧。
“……”,白榆面色纠结地手抽了回来,声如蚊蝇,“我家不能让鸭子进去。”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住,里面还有个小孩呢,怎么可以让这种人进去,要进去也得是没人的时候啊。
白榆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倒吸一口凉气,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顾曜知听得一清二楚。
“什……”,倏忽之间,他的思路连了起来,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给我钱?”
感情她一直把那一切当作了一笔交易,才走的如此洒脱,再见到他说想补偿他,也是以为自己的钱给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