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火最近越来越喜欢这种奇怪的厚颜无耻了，已经不算年轻人了的曹松听了，却是半边脸挤出了一朵花，只道：“公干，查人去。”
“国师？”
提拔上来的人，你说要有个别走关系的，以及权衡利弊上来的，肯定是有，但即便这些人，考成成绩也是中上等，否则那就是真说不过去了。
毫无疑问，考成法对于那些闷头干实事不会搞关系的官员来说，是一个重大利好。
反正等锦衣卫把《待访京官名单》都弄好，然后再给吏部，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是何必？”
说来也巧，竟是正好被前来慰问宿儒的姜星火给逮到了。
解缙吸了吸鼻子，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语气助词，然后说道：“人家等着升寺卿呢，可不得忙活忙活，没活都得忙。”
“不知道。”
“这叫什么糕点？”
马车里，姜星火把冻得有点发红的手放在小炉子上烤了烤，又搓了搓，随着一阵令人舒爽的疼痛感传来，手方才缓了过来。
解缙揉了揉脸，反倒不笑了，见他这样，董伦反而哈哈大笑。
现在为啥整个朝堂都好像停摆了一样？
就是因为正处于锦衣卫调查的环节。
“往年该怎么做，今年就还怎么做。”
至于杨士奇和胡广，则是因为这时候内阁确实没啥事了，所以才请假回家，姜星火现在临时（三个月）管理着内阁，大手一挥，统统批准内阁所有人都摆烂也不影响他。
“年节不请假回趟家？有四五年没回去了吧？我看除了金幼孜还在审法寺忙个不停，杨士奇、胡广可都请假回家了。”
“今天回去点卯的时候给纪指挥使递个话，访单快点弄出来给吏部。”
嗯，作为老朱设计的“制度性制约”的一环，考功司是没权力评定官员的，真正影响一个人在京察里的初始评价的，是科道言官的话，也就是所谓的“察前建言”，等收集完了所有参与京察的京官的风评，考功司就可以请求开始京察的前期工作了，也就是准备考语和访单，这也是高官们到时候负责过堂面审的最重要根据。
扒拉炉火的棍子被董伦扔进了炉子里，火苗迅速地攀附、舔舐了起来，没多久，就开始烧发黑。
鲜为人知的是，在京察制度出现以前，用来考核官员的，叫做“考满制”，所谓考满制，指的是三年一考，对官员三考，即总计九年，然后进行升迁或贬谪乃至罢黜，最早建立于洪武六年九月，当时老朱下令对京官三年进行一次考核，每考可升一等，就形成了“考满制”的雏形；洪武九年十二月，考虑到之前的制度会导致晋升过快，所以改为每岁一考，九年为满，这样就减缓了官员的晋升速度；到了洪武十四年十月的时候，整个“考满制”就都稳定了下来，对京官的考核方式和考核周期都进行了明规定，五品以下的京官都由其所在衙门的直属长官对其填写考评表，实际上还是上司决定的制度，一般有称职、一般、不称职三种，而五品以上就直接皇帝决定了。
“你看你。”
看着董伦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解缙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了。
解缙也缩在马车的靠背上，今年南京的冬天冷的不对劲儿，哪怕是穿了质量不错的棉袍，长时间在外面还是会感觉到刺骨的冷。
“现在辞官回家去吧，等过几年尘埃落定再出山，伱还年轻，今年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正四品了，等几年回来，有机会直接就是侍郎，甚至尚都不是不能巴望一下。”
此时朱高煦等人，还沉浸在强力新式甲胄的喜悦之中，而南国的冬天，同样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姜星火不客气地把董伦送给解缙的糕点盒给拆了，拈了一块粉红色的糕点出来，塞进嘴里吃了起来，一边咀嚼还一边含混地说：“吃啊，别客气。”
解缙刚才在董伦家里没好意思吃，本来现在也不饿，但看着厚颜无耻的姜星火在那吃，自己反倒跟着咽了咽口水，于是也跟着吃了起来。
这不，两人正聊着，姜星火掀开了窗帘，
就看到外面一队锦衣卫缇骑飞也似地跑了过去，也不怕天冷路滑摔个狗啃泥。
“我听说，荀子要重新抬回去了，陛下很重视。”
屋子里的炉火烧的人暖熏熏的，董老头靠在椅子上，脑袋顶上就是朱元璋御的“怡老堂”三个大字，跟丹铁券似的。
“那你回头问问，汤山煤矿开采的不错，今年冬天冷了点，但还真没冻死几个人京城首善之地，往年一过冬，就得收几百具没人认领的尸体。”
其实解缙真想说“狗屁好时候，这是老子拿命换的”，但他不能说。
“这么一大炉子火，烧的滚烫，明知道进去了出不来，还有这么多人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唉我老了，没两年活头了，也晓得你这心气，无论如何都是不肯退个半步的，更遑论什么其他的了，但有句话我得告诉你，也是我这大半辈子在庙堂里摸爬滚打悟出来的道理。”
解缙笑道：“圣王嘛，陛下肯定是要自居的。”
内阁眼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朱高炽不在，肯定是没啥监督作用了，所以实际上就变成了吏部弄名单出来，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复审，没问题了就交给皇帝看一下，最后公布。
解缙有点被噎着了，仰着脖子控了会儿，方才咽下去。
“小曹啊，干嘛去？”
“这是啥？”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
“那你听劝吗？”董老头斜睨了解缙一眼。
“粳米、糯米、豆沙等物做的，反正民间说是两宋之交的时候，苏州百姓为韩世忠的韩家军出征鼓舞将士而特制的，糕上有‘定胜’两字，后就被称定胜糕。”
“岁岁矜安。”解缙走进风雪前不忘留下一句吉利话。
看着对方，姜星火笑了笑。
“也祝你平安顺遂，以后不会冻死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