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走到半路,天色便全然沉了下来,已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来。她本想咬咬牙,一鼓作气冒雨跑回府去。奈何这雨却越下越大,不得已才临时寻了一处地方避一避。
高询闻言瞧了瞧身旁之人,见她衣衫也几近被雨淋地湿透,脚下步子不由又快了几分:“这几日的天确是阴晴不定,你多注意着身子。”
宋语嫣点点头,却已察觉到她左右飘忽的目光许久,斟酌片刻,不由出声问道:“你这番出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我可会耽误了你?”
高询怔了怔,半僵着身子道:“我……找她。”
“她?”
宋语嫣反应过来,缓缓停了脚步,低下声道:“不如,先去寻她吧。”
高询随她一同停下步子,心内叹了口气。
自己方才是一时失了理智,此刻冷静下来,若那人有心要逃,如此找怕也是找不回来。何况身旁之人还有身孕,这般淋了雨,自然要先送她回府。
念及此,高询收回目光,摇摇头:“还是回府吧。”
两人回府的路不长,途中也未再有其他交谈。高询一路撑着伞僵着身子,几乎半个肩都露在伞的外头。
她自那夜之后,似是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有心避着与她的碰触。此刻两人虽同挤于伞下,中间仍却似隔着千里之远。
她自知为女子,自小两人玩在一处,对着宋语嫣便未有那般在意那些个男女之别。如今才猛地反应过来,纵使姐弟或是叔嫂,自己在身旁之人眼中可都是个男子身份。
念及此,高询又低头瞧了瞧,这一番来回折腾,自己的外衫也几乎湿了大半,好在应当还瞧不出来女子的身份。
她又抬了抬头,唐府已在不远处。而身旁之人似也有意避嫌,同她一样半个身子都露在了伞外,高询心道自己先前许是多想了,沉吟片刻,仍是开口道:
“也未有几步路了,我跑回去便好。”她对着身旁之人笑了笑,“看来下回可还是买把大些的伞。”
话落,她便将伞递给了身旁之人,几步跑回了府中。
一路进了房,高询便急急褪了外袍。好在里衣未湿了多少,她打开一旁的包袱,却又猛地一拍脑袋。
自己拢共也就两套外袍,这几日久不见晴,昨日洗的那件定是还未干呢!
这下可如何是好,高询没法子,着着中衣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只得暂时到唐遇房中去偷一件来。
“殿下,可是没了外衫?”
在廊间听到后头的声音,高询身子顿地一僵,便听身后之人又缓缓道:
“我房中有一套呢,是先前……”话落了一半,宋语嫣又顿地停下了声。
这衣衫是她先前在寨中时托叶子凉下山买的布料,想着做给身前之人的。却因着见了高询那次抗拒的神色,后来衣衫虽是做好了,也终是被压在了心底。方才她一心急,差点便说漏了嘴。
高询一听,却又有些欣喜。若非万不得已,自己自然不好贸然进了唐遇的房,她半回过身,动动喉咙开了口,神情中倒带了些许羞赧:“那,那我随你去拿吧。”
宋语嫣阒然一路的眸终是轻轻一亮,抬起眼,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进了房,高询站在门边,见她从柜中缓缓拿出一套已叠地齐整的素净外袍。
“你也快些换了衣衫吧。”高询接过外袍,轻轻散开,抖落出一股陌生的香气。她见面前人已散了发髻,衣物尽湿紧贴在身上,也不好多做停留。匆忙将外衫套在了身上,抬起脚便准备出门,又回过头添了一句:“过会儿我去后头让方娘给你煮些姜茶驱驱寒。”
“好。”
话落,高询拢了拢外衫,垂下头,边系着衣带边出了门。外头的雨滴滴答答终是稍小了些,高询禁不住想起那人,心下仍是乱作一团,脚下步子也愈发快了些。
甫一抬脚,未走几步,便直直撞在了一人身上。
“陆白桑?” 高询抬起眼,瞧清了面前之人,心下突地一跳。面前的人微垂着脸,却瞧也未瞧她一眼便欲继续往前走,见这模样,高询心内莫名的怒气又腾地汹涌了上来。松了系着衣带的手,一把扯住了她:“你站住!”
“嘶——”
还未出声质问,高询便猝不及防地被她踩了一脚。这一脚却是踩地狠了,一时间高询只觉整个右脚都痛地发麻,她从未想到身前人竟也有这般大的力气,禁不住松了手,捂着脚龇牙咧嘴地蹲在地上。
方才过来时便瞧见了高询衣衫不整的模样,陆白桑无论如何也未想到回府会见到这番景象,她一路垂着脸,眼眶已隐忍地发红,颤着指尖一心只想推翻心中的猜想,快步上前推开了那扇房门。
待见到那背对着自己只着一件肚兜的赤裸背影,她颤了颤身子,霎时像被浑身都被抽了力气。
“啊!”再一次听见门响,宋语嫣慌忙拿起衣物遮住了身子,回过头瞧见了门口之人,才稍落下了一颗心。想起高询方才的话,却又是顿生疑惑,匆匆披了衣衫,起身问道:“白桑,你怎么来了?”
陆白桑将身子全然倚在门上,偏开眼,神色已禁不住恍惚起来。
她只觉整颗心已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连轻轻呼吸一次都痛地令她全身发颤。她对着面前之人,咬紧了牙,将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硬是逼着自己开了口,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空洞:
“我……想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