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和观瞄手已经开始收拾器材,准备向西侧转移。一片炮射照明弹在昏黑而无垠的雨夜中缓缓飘落,光芒笼罩在幢幢山林上,晃晃犹如漫山遍野的山火。天浩往东南侧的山岭看去,只见光芒缭绕的天际线上,有一片绰绰人影——勤国旅士兵成群结队、牵着狼狗,冒雨在密林中搜索。
他又看向坳地的方向。两支突击小组冒着枪林弹雨,拖延着勤国旅的大部队。然而探清了对面兵力虚实后,勤国旅便不再畏畏尾。哪怕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好歹也是些曾经的军人、或者习惯了用枪讨生活的匪徒。除了从山岭侧后方绕行的搜索部队,勤国旅逐渐重整人马,直接从山岭正面接近。装甲车辆和战车轰鸣着渡过水塘,机枪机炮呼啸着扫过山坡。越野车驰过被砍伐一清的平地,伴随着散兵线渐渐逼近陡峭的山脚下。虽然本地勤国旅支部的兵力终究有限,但从山上看去,散兵线漫山遍野,蔚为壮观。
面临着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即使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特种部队也不能硬碰硬,欺骗性的爆火力终究只能是用来战术欺骗。只要对手不是无能的前现代、半封建式的军阀土匪,只要武器装备之间没有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任何其他的优势都无法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劣势——这是战场上颠簸不破的真理。
黄龙和观瞄手已经开始撤退,悄声行进在山脊的另一侧斜面上。山岭下的长枪短炮很难击中他们,可以说这场夜雨给了分遣队很大的便利,即使敌人想放火烧山恐怕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何况勤国旅支部也没有那么多烧武器。然而随着狙击组和轻机枪组不得不先开始转移,无法继续支援友军,便只有中型机枪组在独力支撑了。
其实对于第五梯队的毁灭性力量来说,如果不考虑任务目标,敌人的人数永远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无论是一个师还是一个集团军。然而身为一个社会人,“混沌机动队”的战士只是庞大的国家机器的一部分,也是别人的亲友,别人的战友,即不是以武犯禁的古代任侠,也不可能无视这世上的七十亿芸芸众生。当血肉之躯的战友跟着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时,当他们负担着敏感而低调的任务时,第五梯队就必需替战友们谨慎考虑。
“后继部队还要多久?”黄龙小声的喝道。
“快了,上头的批准拖延了一下。”上校平淡得近乎冷淡。上头的许可来迟了十几分钟,这是他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其实不如说,这反应度对于官僚和决策机构来说已经够快了。更何况,中央也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当凤凰城领事馆事件生时,朝野内外不同势力间的角力和互相利用就已经若隐若现了。
这时,黄龙忽然察觉到遥远的风雨中有一丝动静,夜空下似乎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迅接近。他抬头向西侧山岭上看去,一阵轰鸣声依稀而迅的接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d组立刻停止开火,马上隐蔽!”
黄龙和女通信兵几乎是同时喊道。机枪手和副射手愣了一下,就算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但依然立刻开始拆卸机枪和脚架。突然,大风和轰鸣声从后方席卷而至,耀眼的灯光划过山脊。四个肃杀的影子从山谷中接连鱼跃而起,飞上暗夜风雨中——
打头的是两架h-6“小鸟”武装型,旋翼出嗡嗡蜂鸣,就如振翅掠过林梢的掠食者。两架巨影跟在后面如蛟龙出海般跃起,一架是满载武装的ah-6d“阿帕奇”,另一架是更加威猛可怖的米-35“雌鹿”。
庞大的钢铁猛禽投下耀眼的探照灯光,也投下渗人的阴影。旋翼转轴上的毫米波雷达和机下方的光电设备察觉到了山脊上的机枪小组。尽管“梯队”的光电隐身系统有良好的功效,但在这极近的距离上面对机载的大功率设备,中型机枪小组可谓是非常不走运。
机炮咔嚓的旋转了起来,火箭巢喷射出耀眼的火光。机枪手干脆把手里的机枪扔掉,副射手抓住他的肩膀一起向山崖下跳去。火光和爆炸覆盖了山脊,机枪小组的身影消失在迸溅的碎石和烟尘里。两人一直滚到山脚下的水沟和灌木丛中,机枪手摇摇脑袋,看着四架直升机从空中掠过,便向副射手趴了过去。
副射手一动不动,气息贫弱。他的腹部和左边大腿上是一滩血水,鲜血混着泥沟里的污水汩汩流出。动力外骨骼的维生系统已经在诊断伤势,作为战友的机枪手可以在头戴h上看得一清二楚——副射手的腹部和左大腿根部受了严重的贯通伤,左大腿股骨已经碎裂,其他的各处伤口暂且不论。
“他需要救治!”
机枪手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先向队友求援。如果副射手不立刻止血,数分钟内便会死去。虽然勤国旅的地面部队一直无法确定分遣队的形迹,但是在空中这四架直升机面前,光电隐身就不那么好使了。在这种情况下,远处的战友们尚且无暇他顾,副射手恐怕很难得到有效救治。
“你知道怎么操作外骨骼系统的维生装置吗?”松涛沉声喝道。
机枪手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如何操作,只是没有时间去回答。副射手外骨骼右肩上的红绿色荧光灯微微亮着,机枪手掀起小灯翻盖,摁下按钮——外骨骼腹部和左大腿根部的模拟肌肉和传动杆突然收紧,覆盖并挤压住创口,一种特别的胶状物从外骨骼中注入贯通创口。就这样,动脉出血很快止住了。虽然这种手段会给创口造成二次损伤,给之后的手术增加相当的难度,但总好过在战场上直接流血而亡。
紧接着,机枪手从副射手的外骨骼侧部取出一根金属管针剂,从胸膈装甲下的间隙刺入。随着神秘的药液流向身体各处,维生系统的各项指数和反应似乎稳定了一些——只是一些而已。副射手在昏迷中咳了起来,喉咙蠕动着。机枪手立刻扯开他的面罩,将他翻了个身,一口污血哗的吐进了泥水中。
机枪手暗自出了口气,又看向远处——在远处的幽暗山野上,一片摇晃的身影正在接近。机枪手顿时觉得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边嘴里不停小声啐着,一边赶忙将战友抱住,向水草和灌木深处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