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简陋却温馨的民居坐落在荒野上。
荒野广阔而幽静,一望无际的水与草倒映着粼粼微光。在遥远的天际上有一座与众不同的山峰,它孤独的高耸在群山之中,略呈金字塔状的身躯更像是工整的人造物,四面高耸的峭壁面朝大地的四个方向。若是在朗朗白日下,它的身躯会呈现出深沉的藏蓝色,仿佛由琉璃砌成。
在门外的山岗上站着一位女性,身姿十分高挑,侧影优美婀娜。她披着白色的斗篷,锦缎裘皮上绣着黑色和紫色的花纹。雪一般的白色秀从兜帽下洒出,飘飞在寒风中。她眺望着高原上的澄澈夜空,那双美丽的凤眼有着独特的气质,柔嫩得仿佛有着淡红的眼影,大得几乎可以露出那晶莹虹膜的全部,显得格外明亮清澈、格外的平淡高寒,倒映着璀璨的星空。天上变幻的光芒汇聚成河流,莹莹照映在她轮廓上,如同雪域高原上的鸢尾花。
月般的肌肤和修长黛眉,红宝石般的剔透双眼。虽然脸上还罩着一块细腻透薄的白色面纱,但依稀可见面纱下的容颜,更添一份引人入胜的神秘和遐想,透露着雪山般的平静和夜空般的幽思。
她身上的奇装异服也让她显得更加神秘,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显得很是怪异。乳白的衣裙上印染着深紫和深蓝花纹,胁下连接着羽翼一般的阔袖,几乎就只是几片丝锦前后相合,由环绕着胁下的黑丝带缠在一起,袒露着香肩玉臂和窈窕曲线。高衩裙摆猎猎翻动,露出匀称而修长的双腿。黑色的镂花丝巾一直从纤细小腿向上稀疏的缠绕,直到丰腴的胸部,暴露着白皙的肌肤,像是一片水墨画。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蕾丝中跟鞋,长的两鬓束起细麻花辫,用黑色丝带束着一个公主头。一把银月般的shashir弯刀和一把金色的tagan长刀挎在腰间,刀柄和刀鞘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镶嵌着蓝宝石和祖母绿。尽管形容如此放浪形骸而怪异,却又让人不敢心起歹意。
她就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任寒风吹拂,如同寒风中茕茕孑立的花朵。头顶上这清澈广阔的夜空、周围的水草寒原,勾起了她的许多回忆。
然而,她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才几年而已,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具体是哪一年,她自己却无法记得,就像如果没有亲人的告知,小孩子们都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出生。但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领主一直照顾她至今,并告诉她,那是五年前的深夜,月光格外的明亮,满月悬挂在德马峰上,却带着红色的阴翳。有人说那是被封印的恶龙azidahaka将要苏醒,但实际上在圣山的地下宫殿和墓穴中醒来的却是她,连同着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她的华丽衣装和长刀。
当她醒来时,她已是十几岁少女的模样,这些年来也像常人一样长大。她也不记得、也没人能说得清,在那之前她是什么人,又从何而来。自那天起,她便住在阿剌穆特山上的城堡中,有时会住在叙利亚的古城马斯亚夫。除了闲暇时间在城下的古老街市中流连,或偶尔随着领主去往别的大城市,她都呆领主单独为她留下的后花园和高堡中——就好像领主早已知道她有一天将会到来,花园和高堡中的一切都早已布置得那么精美而熟悉,仿佛带着古老的回忆。连同城下那些古老而莫名亲切的街市,令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些古老而莫名的事情。
还有一位曾经偶尔来访的男孩儿,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的花园里的偶遇,陌生却又令她震惊和茫然,就像是穿越时空的惊鸿一瞥,辉映着萦绕在她脑海中的风景与画面,令她想起某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
尽管后来男孩子再未出现,但时至今日,或许已经是看上去和她相仿的年龄。这几年里,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另一个时代的人,突然穿越到了并不属于她的时代,世界已经沧海桑田。
终于有一天,她离开了阿剌穆特,走上了熟悉却又陌生的漫漫路途,慢慢的前往东方去寻找可能的答案。
在山坡下的洼地里,简陋却严实民居里十分温暖,室内生着明亮的火盆。一个须灰白的老人躺在床铺上,原本干瘦硬朗的他现在却显得有些虚弱。一个中年人将火坑上的陶罐取下,倒出一碗清香四溢的汤剂,递给床边的少女。
少女穿着厚重的传统服饰,呢子和棉麻织物上是色彩鲜艳的刺绣和装饰。厚厚的衣物也难掩她身姿的窈窕,淡淡的草绿色长晶莹而微微卷曲,柔嫩白皙的肌肤好似反射着淡淡阳光的白雪,杏脸艳若桃李,带着一丝粉色的高原红。她的眼睛如同蓝宝石,有着短而尖的耳朵,清秀的眉宇间透露着淡雅温和,但此时却难掩忧虑。
她的掌中飘起白霜般的淡淡光芒,滚烫的汤一会儿便凉了。她俯下身来,轻声说道:“爷爷,药已经好了。”
“我自己来吧。”床榻上的老人支起身子。少女看着爷爷将药喝下,忧愁的神色仍未化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父亲。
“晶雪……去喊那位大人进来吧。”中年人说道,把罐子放回了火坑上,蹙眉看着篝火,“多亏了身为巫女的你还在家,如果只靠我……”
“爷爷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是吗?”晶雪忙轻轻一笑,但清雅的笑容仍是有些黯淡。她披上厚实的羊毛斗篷,掀开毡毯、推开厚实的门,清幽的高原夜色扑面而来。
“紫鸢小姐。”
晶雪抬头喊道,向着山岗上走去。那位女性转过身来,原本淡漠寒冷的眉宇舒缓开来,平静的看着晶雪。那双宝石般的大眼睛似乎能洞明一切,就像两颗明亮的星。
“紫鸢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晶雪又问道,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她似乎有着难以捉摸的深沉和高远,又有着二八芳华的清纯,晶雪无法确定她的年龄。她眉宇和双目间掠过一丝平淡柔和,仿佛用眼神回应了晶雪,又向刚才所面朝的方向看去。
晶雪顺着那个方向,看着远处那座高山,又转头看了看紫鸢。
就在几天前,爷爷例行进山时与外来人生冲突而受伤,一直卧床休息。
而就在前天,这位神秘的女性从西方而来,独自骑着白马,不知如何沿着国道穿越这海拔近五千米的高原,就这样神秘的出现。她寄宿在晶雪家中,还用神奇的法术给爷爷疗伤。但在这相处的两天里,她很少说话,但只要一开口,就好像山上的融雪和清风、古老的谶语,动听却又令人琢磨。但无论她是说话还是沉默,冷淡的言语和眉宇中似乎总有着一股淡淡的哀思,让晶雪不住的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座山,也许我曾经来过,在我自己都不记得的时候……”
紫鸢轻声说道,“在我所来的地方,在我回忆中的家乡,也有一座这样孤独而美丽的雪山。”
“那么你的家乡在哪儿?”晶雪好奇的问道。
“在……或许我自己也说不清。”紫鸢迟疑了一下,闪烁的眼中蒙上一层惘然的阴翳。晶雪没有再问,只是看向远处的圣山,微微颦眉道:“那边山里……到底有些什么?那里来了许多异国人,他们在雪山深处安营扎寨,不知道在我们族人的圣地中做些什么。虽然表面上装得很客气,却根本不让别人靠近,就连政府也都为他们说话……”
紫鸢不知该如何回答——在这么些年里,她也逐渐了解了如今的世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却又并没有什么变化,很多世态还是那么熟悉,当然——很多方面却也好得多了。至少,统治者们不能再动辄怒而兴师,在没有战乱侵扰的地方,人们更加自由也更加富有了,哪怕一个普通市民的生活也足以让她曾经所知道的那些统治者们羡慕。但是她这一路走来,也现这个世界所生的种种变化,并未惠及所有的人类。
她微颦着柳眉,心中繁多的思绪不知该如何理清,最终只是怅惘的微微一笑,看着身旁的姑娘:“我会保护你们的。”
晶雪一时语塞,羞涩的轻轻一笑,说道:“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更何况私自动用武力也是违法的,而且对方也人多势众……”
紫鸢只是点点头,面纱下美丽而隐约的脸庞、寒冷而又晶莹的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晶雪又问道:“紫鸢姐姐……”——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称这这个神秘的女性为姐姐是否合适,但紫鸢只是淡然的看着她——“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是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一个叫凤凰城的地方,叔叔告诉我,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个地方。”紫鸢漠然的说道,思绪似乎正在飘向远处。
“如果你要像这样骑马去的话,可能很麻烦呢。”晶雪轻轻笑道。
“是啊,如今的世界有太多从前未曾见过的交通方式。但我还是想仔细看看这片我曾经走过的大地。”
“那么……你来自古代吗?”晶雪好奇又惊讶。
“也许吧……”紫鸢毫不掩饰,淡然说道,“去看看你爷爷吧。”
说罢,她兀自转身走下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