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春雷,落下绵绵细雨。雨后初晴,阳光投射在刚刚被雨洗过的苍翠碧瓦上。经历春雨的芍药花上饱含雨露,晶莹透彻。蔷薇横卧,无力低垂,惹人怜爱。
在这样的好景里,元瑶正在梳妆准备回宫。她安静地坐在镜子前面,由愫瓷为她挽着发髻。楚温然一早就到了国公府,说要看着元瑶上轿撵才放心。
此刻,她也在一旁,跟愫瓷商量着要选用什么发饰。
“阿瑶,待会皇上要来接你,你还是要开心一点的。”楚温然看着元瑶安静的不像样,有些担心道。
“我没不高兴,而且他来了我也不会高兴半分。”元瑶眼眸低垂,语气里带着点没睡醒的困意。
楚温然对元瑶这个反应很是疑惑,她在一边坐下,问道:“可是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去宫里找章烨瑾吗?怎么,当真是不睦已久?”
元瑶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以前的我井水不犯河水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那就奇了,”楚温然撑着下巴,“我看你以前总是进宫去找他,想来应该是很喜欢他才是,不然怎么会等了他两年。”
“是啊,我也不记得以前为什么一直要往他那里跑,好像他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一样。”元瑶自嘲道。
“不过还好,长公主起码是真心疼爱你的。看在她的面子上,章烨瑾大约也不会真的冷落你。”
因为是自小长大的缘故,楚温然私下也会不自觉地喊章烨瑾的全名。
楚温然说着顺手拿过一支步摇,在元瑶头上比划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放心,你要的那个人,我一定帮你找到。”
“嗯。”元瑶浅笑着点点头。她不敢使唤府里的人,也不敢让周遭的人知道她要找谁,所以只能嘱咐楚温然,让她为自己寻一个人。
吉时到,外头鼓声响起。楚温然扶着元瑶,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到府外。
在府外,有元氏的宗亲,还有章烨瑾。
见元瑶出来,章烨瑾走上前牵过元瑶,亲昵道:“夫君来接你回家了。”
如果对话的二人是寻常夫妻,还可以称得上是甜蜜。可元瑶太知道章烨瑾了。纵然今日的他还是那样的挺拔俊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站在她前面,她也只当没看见。许久未经历过这种恶心人的场面,她眉间微蹙,毫无感情道:“是,多谢皇上。”
“看来岳父岳母将你照顾的很好,脸上都长奶膘了。”章烨瑾说着用手捏了捏元瑶的脸。
冰凉的手指触上温热脸庞,元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是真没想到,她这个夫君会来这一出。于是,拿开章烨瑾的手之后,元瑶抬眼看着章烨瑾,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亲昵地挽住章烨瑾的手臂。
“夫君,回去之后,你可要好好陪陪我。”
章烨瑾愣了一下,维持着刚刚笑容,说道:“自然,你高兴就好。行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别累着岳父岳母了。”
说完,章烨瑾暗自用力,表面上是与元瑶并肩而行,实则是将她连拖带拽地带上了马车。元瑶坐定之后赶忙掀起帘子,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家人。她知道,这一别,要再见就不容易了。
忍着泪水,跟家人挥别。
直到车马已经走了很远,见不到家人之后,元瑶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然后,转身狠狠捶了章烨瑾几下。虽说这姑娘家力气不大,但也拳拳到肉,痛的章烨瑾面容都扭曲了。
“喂!”章烨瑾抓住元瑶的手,瞪着眼睛道:“干什么?赶着没人看见的地方就这样欺负我?”
“哼,”元瑶冷哼了一声,凑近章烨瑾,嘲讽道:“打是亲,骂是爱,听过没有啊?拉着姑奶奶我演戏,你倒是挺会的。”
章烨瑾趁元瑶乱动的间隙,将人整个抱在怀里,那双挥舞的双手也被箍得死死的。他喘着粗气,压低声音道:“我若是被你打残了,你可要背上悍妇的名号了。”
“笑死了,做一个悍妇总比做一个寡妇强吧。”元瑶毫不留情地挑破窗户纸,倒是让章烨瑾语塞了。
“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的。”章烨瑾被气的有些上头。
元瑶趁着章烨瑾说话的空隙,又动了几下,感觉力气小了些,她警告道:“我告诉你啊,快点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章烨瑾自是不为所动,只是元瑶的发饰上的流苏蹭的他脸上痒痒的。结果还没等他动手拨弄开,元瑶就猛地挣脱自己的束缚,而那带着流苏的步摇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到了马车外面,连带着发髻都有些散了。
“章烨瑾,我此刻倒希望自己是个寡妇。”
元瑶眼睁睁看着步摇离自己而去,再加上鬓边垂下的头发,此刻她只感觉有一股浊气在胸中翻滚,一早上的成果就这样毁了,她要炸了。
在外面跟随的魏斯年被这飞出来的步摇吓了一跳,赶忙捡了呈到窗户边,说道:“娘娘,您的步摇在此。”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快速地伸出来,又快速地伸回去。但即便再快速,魏斯年也见到了那手腕处因被用力握住而产生的红色痕迹。
魏斯年何等聪慧啊,赶紧跑到车马的另一边,在章烨瑾的窗边,小声提醒道:“皇上,这人都看着呢,您动静小一点,别伤着皇后娘娘。”
说完魏斯年还觉得自己很聪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马车之内,章烨瑾脸上有了少见的粉色,他支支吾吾道:“对不起啊,这……要不我待会给你插回去?”话语里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妥协。
元瑶气的牙根都要咬碎了,她拿着步摇,一字一句道:“我把你插回去是真的。”
“你别不信我啊,我是真的会簪发。”章烨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信誓旦旦道。
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
元瑶累了,她把步摇和头上摇摇欲坠的其他簪子都拿了下来,交给章烨瑾,生无可恋道:“你动手吧。”
得了令的章烨瑾自是喜不自胜,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操办。在漫长的等待和无数次扯掉头发之后,元瑶终于等来了一声“好了”。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元瑶只能用手慢慢感受发髻的样式。刚开始还好,头发都被拢了起来,有模有样。但是摸着摸着,她就感觉不对了。这整个头,怎么就头顶那块有一个小小的髻子啊。所有的发饰都插在那里。其他地方,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