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正月二十，是元瑶回宫的日子。章烨瑾虽然还未亲自来国公府接人，但接驾的马匹早就在府里备下了，而宫里也是赶着趟准备迎接皇后回宫。

听着宫人来报章烨瑾为了迎元瑶回宫而给玉和宫添了许多东西的时候，太后嗤笑道：“哀家还以为她不准备回来了呢。”

太后穿着针线司新制的暗朱锦缎长袍，慢悠悠地修剪着眼前的花束。而她手边，放着一套做好的宫装。殿内，着熏香，青烟徐徐，不仅让人心神宁静，也给殿内添了一抹朦胧之意。

当然，如果忽略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懿妃温岚岚。她的身上并没有伤痕，但是若细看，可以看出她的头顶，插着三根细细的银针。此刻她软软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巴里鼓鼓囊囊。冬日里，她却因为剧痛，头发都被汗湿了，一双眼睛涣散不知在看何处。

这是她每三个月就要受的折磨，从天灵盖处取出上一次放置的银针，然后再植入新的三根银针。每一次换针，对她来说都是抽筋扒皮般的酷刑。为了防止她喊出声，太后给她嘴里塞了木块，可是事后若碧去检查的时候，发现那些木块都被咬碎了。

若碧站在一旁，于心不忍道：“太后，懿妃娘娘心智弱小，何故要这样做呢？”

锋利的剪刀毫不留情地剪下最娇嫩的花朵，太后偏头看着温岚岚，说道：“人是会变的，还是要好好看着呢。若碧，动手吧。”

主子之意不可违，若碧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温岚岚身边蹲下，伸手捏住三根针，皱眉愧疚道：“娘娘，对不住了。”

下一秒，她手上一用力，将三根银针齐齐扎入头骨。

“啊——”

如同动物濒临死亡会发出的让人胆寒的呜咽一般，温岚岚眼眸眦裂，眼球充血，喉咙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声音，让门口守卫的宫人都纷纷闭目，不敢细听。而这极度的痛楚也让温岚岚在下一刻就晕死过去了。

不过太后一点也不为所动，将手边的宫装递给若碧，淡然道：“给她换好衣裳，等她醒了就送她回宫。”

“是。”

若碧手脚麻利地命人将温岚岚送到厢房里，给她换上衣服，准备了一碗参汤，坐在一边等她醒来。

“不要……不要……太后……”温岚岚双目紧闭，低声呢喃着。

若碧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着。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若碧是真的心疼。她看着桌上那碗参汤，不禁叹了口气。那是太后为温岚岚准备的，明面上是养身体，实际上那里面放了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所以纵然太后如此对待温岚岚，温岚岚也从不记得。

“懿妃娘娘，若您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或是如宸妃娘娘那样有定好的家世，太后也就不会对您这样的了。只可惜……”

只可惜您的母家是效忠先太子的啊。

若碧收回目光，只得更加尽心地伺候眼前之人。

这几日日头好，元瑶看着府里多了章烨瑾派来的人进进出出，只觉得吵闹，于是便找了楚温然过来叙旧。

楚温然过来的时候，元瑶正在房里练字。

“以前夫子让你练字，你都想方设法躲掉，怎么现在肯来练字了？”楚温然声音清脆悦耳，她走到桌旁，见元瑶在临摹先帝的字画。

元瑶手中的墨笔转了又转，笔下的字画模样于先帝的几乎一模一样：“长日无聊，况且先帝采斐然，所留字画皆是精品，我也算陶冶情操了。”

楚温然的手指划过一幅幅临摹的字画，神色幽幽：“先帝喜好诗古籍，所以整个大旭都重轻武，连带着如今的皇帝，都防备着军功世家呢。”

“既防着又要用着，来吃带拿，好没意思。”

元瑶说的直白，倒是让楚温然颇为咋舌：“这话要是让皇帝听到，不得记恨上你们。”

“这有什么？我只是把他的想法复述了一遍，他就不高兴了？再说，当时他求娶我的时候，可是对着我父母表了一次又一次的衷心。”

楚温然对于元瑶入宫后的境遇也略有耳闻，为了不提起好友的伤心事，于是转了话头道：“我们也有许久没去平阳王府了，今日天气好，一起去看看水香姐姐吧。”

“也好，”元瑶放下笔墨，挽住楚温然的手臂，“上一回左格表格给我上呛声皇上，我还没给他道谢呢。”

平阳王府与元国公府其实是毗邻而建的，但因为两个府邸各占了两条街，所以平日里也不经常见面。饶是坐上了软轿，元瑶和楚温然都等了好一会才到了平阳王府。

下了轿子，四个鎏金大字——“平阳王府”就映入眼帘。王府大门气阔雄伟，门口一对麒麟分立左右，不同于国公府门口的一对玄武。门口有八个身着戎装的侍卫把守，显得格外肃穆。

侍卫们早就得了命令，见人来了立马跪下，恭敬道：“参见皇后娘娘。”

元瑶点点头，与楚温然手挽手，缓步进了府。

一进去，平阳王妃毕水香就赶忙迎了上来。她是当朝大学士毕蕴的嫡女，与平阳王左格年少相知相许，如今二人也相伴走过了五载岁月。因为左格与元瑶是表兄妹，所以毕水香也跟元瑶颇有接触。

“参见皇后娘娘。”毕水香赶忙行礼道。走得急了，发髻上的步摇晃个不停。

元瑶笑着扶起她，上下打量着这位嫂嫂。只见毕水香着一身粉色长裙，乌发里簪着红珊瑚步摇，白腻的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秀雅丽。

“许久不见，嫂嫂花容月貌更甚从前。”元瑶打趣道。

“油嘴滑舌。”毕水香宠溺地点了点元瑶的额头，然后看向楚温然，笑道：“温然也来了，快进来吧，我给你们备下了以前你们最爱的芙蓉糕。”

说着，三人穿过屏风，走进厅堂里落座。

毕水香亲自给二人倒茶，边倒边说：“今日左格约了几个好友去郊外打猎，所以今日不在家。”

“我说呢，若是左格在家，他要不出来迎接我，我一定要好好念一念他。”元瑶端起茶水调笑道。

毕水香将茶壶交给下人，坐在一旁，笑道：“你们今日来的急，府里没备下什么很好的吃食，待会你们可别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我什么都可以吃的。”

看着楚温然这般天真模样，毕水香捂嘴轻笑。如此，三人就在厅堂里说说笑笑。午后，三人在后花园里赏花看景，下人来报，左格回来了。

毕水香一听是左格回来了，脸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她雀跃道：“夫君回来了？那我赶紧过去。”说着看向元瑶，正想说话，却被她抢了话头。

“哎，某些人想去就去吧，还在这干什么？”元瑶伸手拨弄着花花草草，但嘴角却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