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疹不是什么大毛病,瞧着来势汹汹,在李郎中的诊治下,很快就好了。 不过他说要找出忌口之物,否则下回不慎吃了,恐还会再犯。 此事只能问月萝,因为小娘子失忆了。 然而月萝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桃枝不由唏嘘,陪房婢女怎的这样不上心。 日常饮食口味,时日久了哪有不知道的? 而且前不久脸上才冒过疹子,可见是小娘子肌肤细嫩,更要注意着些。 此事不了了之,琥宝儿身上痕迹消退后,顿时好了伤疤忘了疼,生龙活虎的,筹谋着要出去玩。 大夫人提议去储水庄踏青,不是说说而已,随后两日就遣人给琥宝儿送来一套衣裙头面。 因为有过典当的前科,怕她手里没银子又打上那些金饰的主意。 琥宝儿有点意外:“大夫人给我送东西?” 她知道陆盛珂那一边的人没一个喜欢她,因为她主动招惹,堪称死皮赖脸。 她也不强求任何,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桃枝看了看首饰,是一对珊瑚花穗钗,芙蓉玉耳坠,还有鎏金缠枝镯,红的粉的色泽亮丽,适合新婚小娘子。 她忍不住多嘴:“大夫人性情和善,娘子不妨多亲近些。” 王爷也没几个女性长辈,舅母虽说不是婆婆,但分量可不低。 琥宝儿附和一点头:“她真好。” 大夫人不喜欢她,但还是安排了这些,哪怕是为了维持夜玹王府的脸面。 而她的娘亲,对嫁妆严防死守的,笼箱钥匙乃至房钥匙,全在月萝手里。 要出门游玩也没见拿出首饰给她佩戴。 琥宝儿倒不是想挥霍嫁妆,也并非为了穿金戴银,只是自己的所有物,不能随意查看接触,越是拦着便越是在意。 她都怀疑月萝居心不轨了,娘亲却似乎更信重这个婢女。 琥宝儿对月萝的意见日渐增大,出门这日,拿来的裙子都不想穿。 她打了个喷嚏,鼓起脸颊表示不满:“不要,不要熏香。” “娘子,你就穿上吧,其他衣裳也熏过了。” 月萝经历了两次红疹担惊受怕,不敢用香粉了,改用熏香,每天都很认真的把所有衣裙熏一遍。 桃枝梨枝见了也不好拦,只以为惯来这般。 琥宝儿没得选,不好耽误出发时辰,只能从中挑一件穿上。 弄玉轩较为偏远,她去前院时,陆盛珂已经等着了。 此人器宇轩昂,本就是习武之躯,今日穿了身窄袖骑服,更显英姿勃发,气势天成。 他精韧的腰间佩了一把长剑,剑鞘工艺精湛,在阳光下泛着银色冷芒。 琥宝儿一下就被吸引住了,难掩好奇,不去看陆盛珂面无表情的俊颜,偷瞄了长剑好几眼。 看上去好威风,真厉害。 她好像,还没碰过什么武器呢…… 陆盛珂骑马出行,琥宝儿独自坐车,她提着裙摆踩上脚踏,小腰纤纤,娉娉袅袅。 木兰折枝溜边长裙在她身上极为合适。 他的视线匆匆掠过,翻身上马。 琥宝儿挨着窗边的位置坐定后,才瞧见陆盛珂在前头骑马,还是一匹矫健漂亮的白马! 她顿时看得挪不开眼,脖子都伸长了。 一边问月萝:“我会骑马么?我以前有没有骑过?” 月萝和桃枝二人随车出行,这会儿也透过窗子看到了外面的王爷。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估计走在街上,会惹来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 月萝随口回道:“娘子甚少骑马,不太会。” 琥宝儿趴在窗子上,满眼的羡慕:“我要骑马,我很喜欢它。” 她失忆了,但感觉是喜欢马儿的,心脏在使劲鼓动呢。 “到储水庄就有机会了。”桃枝笑着说道。 储水庄是许家的庄园,位于京郊,挨着一片广袤的草地,一直蔓延到山脚下,成为一个天然的跑马场。 无疑是春日踏青的好去处。 许家六郎许砚安昨日便带着友人去了,陆盛珂故意慢了一天,为的不是跟那群人一道游玩,而是露露脸。 他带着琥宝儿抵达时,庄子里管事的又惊又喜,一叠声让人安排房间休息。 一边禀报说六少爷带着诸位公子小姐一早就进山了,午时不定
能不能回来。 还提了一嘴萧阳公主,这位尊驾也来了。 “萧阳也在?”陆盛珂一挑眉。 管事的笑着点头:“说是得了太子妃允许才出宫的,昨日就跟六少爷一起到了。” 萧阳公主年纪小,母妃位份不高,陛下的恩宠都在柔妃身上。 不过萧阳从小跟东宫走得近,虽是异母妹妹,但感情亲厚,连带着许家都被她混成了半个外家。 跟许砚安如同亲的表兄妹。 陆盛珂没有多问,跨步入内。 管事的知道夜玹王新婚,给他们安排了个独立的院子,不与其他人挨着边。 他嘴皮子利索得很,顺道报了中午的菜品,都是农庄里自产的新鲜果蔬,有春笋山菌等物,还有佃户特意送来的半扇獐子。 陆盛珂让他看着安排,进了院落就把琥宝儿撇下了,不让她跟自己同室。 “本王嫌你气味重。” 直言不讳,恶语伤人!琥宝儿皱皱鼻子,自己到亭子里待着去。 桃枝下去泡茶,月萝寻思着难得在同个院子落脚,道:“娘子和王爷出来了,方才说想骑马,不如让王爷教教你?” 这一来二去,不就接触上了么? “他才不会教我。”琥宝儿都不必问,也不想找陆盛珂。 月萝笑道:“娘子放软了态度,说说好话……” “不要,我不说。”琥宝儿直言拒绝,不过骑马是可行的:“我自己去马厩看看。” 这么大个庄子,肯定有人会教骑马。 而且不知怎么的,琥宝儿隐隐觉得她自己会骑,虽说想不起任何记忆…… 琥宝儿坐不住,也不需要喝茶歇息,当即去了马厩。 这些个小家伙们,各自饲养在栏棚里,个头大,但脾气温顺,不贸然去惹怒对方,什么事都不会有。 琥宝儿拉进距离,一点都不怕,伸出小手去摸摸马脸,接了草料喂它。 她歪了歪脑袋,略微疑惑茫然但又莫名笃定:“我会骑马。” 即便什么也没想起来,但一些事情仿佛刻印了一般,自然而然,顺手拈来。 月萝在一旁没应声,她想了想,二小姐自幼养在庄子里,可以说是长在山野,指不定来了这里感觉到熟悉了呢。 时日越久,她越害怕出现纰漏…… 琥宝儿没有多想,在马厩里帮忙喂草料,从中选了一匹心仪的马儿,偷偷在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果给它吃。 马儿嗜甜,很快就被收买了,跟她亲热贴贴。 庄园里的午膳备得周到细致,菜品多样,但分量不大,不至于铺张浪费。 许砚安那群人果真没回来,大抵是在山中野炊,寻些野趣去了。 琥宝儿跟陆盛珂对坐而食,这是两人头一回在没有第三方的情况下吃饭。 陆盛珂懒得搭理她,谁知这人同样一声不吭,埋头吃得认真。 琥宝儿吃东西时很专注,速度不慢,但举止绝不粗俗,给人一种落落自然的感观,看她吃得香甜,不自觉也能多用一些。 陆盛珂看她一眼,“你吃这么多?” 成婚前,他听说沈若绯失忆,只当个笑话看。 这会儿倒是相信了,他不认为眼前的蠢女人能做戏到这种程度。 虽说不清楚原本的她是什么性子,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琥宝儿闻言,倏地抬起头来,两个圆眼睛望了回去,难以置信:“王爷舍不得你家大米?” 陆盛珂察觉自己失言,微一抿唇:“本王并非那个意思,随你怎么吃。” 只是他不怎么与年轻小姑娘同桌进食过,以萧阳为例子,似乎她们都吃得很少。 而琥宝儿方才吃的几乎与他一样多,所以略为诧异。 仔细一看,她嫩呼呼的小脸蛋长了些肉,看上去又乖又软。 实则,与乖软无关,是个会亮爪子的小猫。 琥宝儿理直气壮:“下午我要去骑马,自然多吃些。” 她每天都吃不少,但是也没长胖,腰带一寸都没增呢。 就是小衣日渐变紧,需得松一松尺寸。 琥宝儿低头,瞥一眼圆鼓鼓的前胸,决定最后一块香酥排骨不吃了。 饭后稍作歇息,琥宝儿如愿以偿地从马厩牵出她选中的马儿,跟在陆盛珂身后骑行。 月萝对她会骑马一事半信半疑,亲眼目
送她跑远才彻底信了。 二小姐果真会骑马。 琥宝儿穿着裙子,不是太方便,但骑得慢一些,不算碍事。 她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前方绿草茵茵延绵至山脚下,心胸无比畅快。 前面是陆盛珂的马,他坐下良驹,挺拔迅速,雪白的毛发实则太漂亮了。 琥宝儿在后头追赶,一边眼热。 她决定,回去就想办法弄出嫁妆,给自己买一匹好马! 跑了好一阵子,眼见着接近山脚下了,天边忽然一记春雷闷响。 山间阵雨来得快,陆盛珂立即吩咐重锦寻找地方避雨。 重锦和青序分头找,赶在雨水落大之前,躲进一个猎户家里。 猎户的家乡在山的那一头,特意在这边搭建小木屋歇脚用,因为逮着猎物从这里进城更方便,有时候还能直接卖给储水庄。 眼下正好方便了陆盛珂一行人。 小木屋此刻没人,他们进去躲雨,屋内物件一概不动,阵雨过后,留一小枚银疙瘩便可。 琥宝儿好奇,四处看看,顺手帮忙把窗台上的小竹篮收了进来,“他们晒了药草茶。” 青序就倚在门边,看到了那一把干草,不由问道:“娘子怎知这是茶?” 琥宝儿一愣,对哦? 她挠挠脑袋:“可能我喝过……” 雨水很快停了,太阳重新露了脸。 他们不在此久留,立即就走。 琥宝儿出门抬头,雨收云散,蓝天一碧如洗,天边还挂着一架彩虹桥。 “真好看。” 她感慨完,就发现她的马儿不见了。 “我的马呢?”琥宝儿张了张小嘴,她的马儿去哪了! 重锦四下看了看,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住一匹马:“许是自己跑回去了。”琥宝儿愕然,那么大一个马儿,说没就没,还吃了她的糖果! 实在是太过短暂的情分! 少了一匹马,她还怎么回到庄园? 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陆盛珂。 陆盛珂已经坐在马背上了,居高临下望着她,面无表情:“本王为何要帮你?” 琥宝儿对白马眼馋得很:“求求你了。” 小嗓音软得不行。 陆盛珂:“……” 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 冷着脸向前一搭手,道:“上来。” 琥宝儿连忙走过去,借着他的力道上马,坐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马背。 她忍不住,偷偷伸手抚摸白马飘逸油亮的鬃毛。 果然很漂亮,很威风! 高大的马背上,奔驰起来更是不一般,马儿四肢矫健,马蹄响亮而有力,所有的一切都让琥宝儿很满意。 “再快点,它还能更快点。” 她扭头催促陆盛珂。 陆盛珂充耳不闻。 怀里拥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身上是他不喜的熏香味,但也不知是否习惯了,没有一开始那样难以忍受。 琥宝儿的小爪子蠢蠢欲动,想自己抓过缰绳。 然而她的手才刚搭上陆盛珂的手背,就被他躲开了。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这么一躲,他的手背直接挥打到了什么。 饶是冷静如陆盛珂,都不禁愣了一下,软弹摇晃的绵绵触感,是…… 琥宝儿吃痛,捂住身前,都不敢用力喘气:“你你……” “闭嘴。” 陆盛珂截断她的话,面色沉沉勒停马儿,恼羞成怒:“你自己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