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勇退，是我们院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先不说有没有用，至少下放到农村去，可以避免一些精神**摧残。

尤其像我们这种有过留洋史的高材生，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但这几年四清运动从农村到城市，从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和清财物，到后期在城乡中表现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早就被一场接着一场的运动，搞得精神崩溃了。”

席娟心疼的抓住凌仲华的手，“这点我倒是听生产队长说了，也得亏咱们在山里面，好一些。

要不然也跟其他生产队一样，搞得人心散了，连生产队的活都无心去干了。

可我听说陕北那地方缺水啊，你能受得了那样的苦日子吗？”

凌仲华叹气，“受不了又能如何呢，总比被折磨的精神萎靡，跳楼自杀的好。”

黑暗中，席娟虽然看不到凌仲华的表情，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夫妻俩同时沉默。

因为凌仲华所说自杀的那个人，他们都认识，市一院最具权威的外科医生，高材生，真正的天之骄子。

“你是医生，你到陕北去干什么？赤脚医生吗？”

凌仲华摇头，“尚不明确，先报到再说，估计没那么好的事儿，大概率是农民。”

席娟心疼的直掉眼泪，“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傻瓜，我都受不了了，你的身体更受不了，你就在家待着好好照顾波尔。

就凭咱家房前屋后这点地，也能勉强过活。

过不下去了，就进城买供应粮，这是咱家的供应本。

我的户口跟着到农村去，以后这家里家外，就全靠你照顾了。”

波尔不知何时揉着眼睛坐起来。

“爸爸，我和妈妈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我不捣蛋，就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就是她这一句话，直接让席娟破防了，下意识的将她搂在了怀里，满含热泪的看向凌仲华。

“孩子说的对，什么都没有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重要，我们其实可以，”

“不可以，西北苦寒，虽然不如咱们这边冷，可那边缺水是事实。

且没有咱们这边山里面物资丰富，你们留在这边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也可以为了我，”

凌仲华哪里舍得妻女陪着他一起吃苦受罪？

就以山里山货多，可以随时寄给他为由，总算将她们娘俩留了下来。

可到了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波尔是多么想跟着父亲一起去陕北啊，哪怕不惜暴露自己有空间的事实，也不想让疼爱她的爸爸吃苦受罪。

而且看妈妈的微表情，也是想去的，只不过舍不下她，不想让她跟着去受罪。

若非她年幼，或许她就能直接下决定。

而这个春节因为这桩事，注定是不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