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宿血得化七世生，巧缘不识梨骨殁 那夜回去云霄门，师父他们还未议完事，玄七跟着跑了大半夜早已累倒瘫软在床上，什么抄写古道经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和着一身泥泞的衣服就倒头睡去。 玄一替小七盖好了被子，拣了布囊里的一瓶药膏涂抹在被小鱼精拍打的右手背上，好在那鱼精没什么力道，只是略微的红肿，抹了药膏掏出一块手帕胡乱的缠了几下就坐到桌前替小七抄写余下的经 连夜誊抄完毕，可谁也没有功夫去查看。翌日清晨，和着漫天的大雨，蜀山派敲响了太清山的山门，雨水堆积如小溪，沿着青石路一路流淌下去，源源不断的汇入了清流川 以蜀山派为代表众派联合署名的请帖呈上云霄大殿。风子墨揭开过目一眼之后递与铭玉道尊看，待大家都看过之后，遣了蜀山派的来人去客房休息。殿上议论开来，贴里的内容不是别事，前日魔界与天界因南蛮大荒狱界里的各级囚犯一事挑起了战事。那样冰火两重天之地，天界因有昆仑冰蚕丝制的铠甲伤亡较少，魔界无防备死伤惨重，听闻魔界之主魔上圣身负重伤，还是被人抬走的 贴里要求太清山云霄门的掌门前去蜀山派同各派掌门一齐商议效力天界，共伐魔界一事，借此魔界之主身负重伤之际各界各派联手灭了魔界。 众人一商议共罚魔界已是天下大势，不得不为。只是铭玉道尊不想让风子墨前去蜀山派参加此次集会。门中不可一日无掌门人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风子墨的人身安全考虑，其能不能武，皈依大典上又让蜀山派丢了颜面，他怕风子墨此次前去再受了别人的伤害，主张不宜风子墨前往。 “我也赞同。我云霄门的掌门何故跑了蜀山去。” 说实话风子墨也不愿前往，并不是贪生怕死之类，皆是他确实是一点儿武艺法术都不会，就算真去蜀山，他或行步或乘马都要个把月才到，各位师祖同门皆是乘剑飞行，不消几天就去了。 “师弟，你近日身体又愈发严重了。门中之事就放手交给清风吧，你且歇歇，好番静养。这趟我与兽兖教灵同去吧。”磨青天师道。 “玄一，也带去吧。”风子墨开口，包括玄一在内皆惊讶万分。 “好。”磨青天师思索片刻答道，既然是各派掌门皆去，唯独云霄门不派掌门，于礼于法皆易让人落下话柄，如今全天下都知玄一是云霄门的入室弟子，不出意外更是未来的掌门人，所以，他去既能堵悠悠之口，更能显太清山云霄门之声威，如此甚好，甚好 道尊咳，她也咳，清玉殿里，接连起伏的咳嗽声被外面瓢泼的大雨遮掩的实实的，像密不透风的墙。 药冥教灵下午送来了新的一瓶九转玉露丹丸，送水服下之后，铭玉道尊便歇息了。看药冥教灵那垂头凝眉的模样，小七知道铭玉道尊的情况也不甚好。临走前，药冥教灵也替她号了一脉，她哪里能号的出脉搏，无非就是查看了她的近况，真气能保其容颜，可没有谁能有源源不断的真气输给她用，饭食益华了她的心智，虽不长身却也保其智，没了宿血丹她知道会怎样，药冥教灵也知道会怎样，丢下一瓶玉容梨膏美她的小嘴之后，也加倍叹息着离开了 玄七将玉容梨膏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双臂叠在桌边，脑袋趴在手臂上，歪着头看那陶瓷灌中插的那枚突兀的梨花枝，它没有开，更没有香味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她还活着，他答应过她，梨花飘时，他就来，可后山的梨花树也没有发芽，突突的和她陶罐里的树枝是一样的，说好让青鸟衔来丹药，却一次也没有来，“风，你是忘了花儿了么?” 静静的盯着梨花枝，自口中悠悠出了一口长气 “咳咳”自心中发出两声，目光看着梨花枝微微弯嘴，疲惫的模样，连那浅浅的梨涡都没了影迹 “咳咳咳咳”不住的长咳令玄七眉头一紧，她急急伸手去摸梨花绣袋，轻薄的囊袋打开看来只有一颗暗红色的小丹丸静静卧在素白的里面中，单薄的可怜 “这最后一颗就不吃了吧。”玄七心里下了决定，将那梨花绣袋收起来，放在怀里，贴近心口的地方 她支撑着艰难的身体，将整整一瓶玉容梨膏倒入茶壶中，和着天露茶一并喝了下去，咳嗽稍有停歇，她梨涡浅浅，露出美美的喜色 “小七，小七”玄一在门外喊她，想来应是来道别的，她也听说了磨青天师也带他一起去蜀山的。 铭玉道尊正在休息，他怕玄一大呼小叫的再扰了道尊的清梦，随起身要开门给他。抬手去开门，赫然发现，手背上，那梨花花瓣若隐若
现的起了大半，原来什么也止不住她这身的，随伸手扯了去，却是疼的，这还是头一遭，之前的花瓣悠然抖落于身下皆毫无知觉，这次扯掉的这朵却是疼的，有点儿钻心的疼痛。玄七没空多想，拽了拽衣袖遮住了手背，忙给玄一开了门，让他进来 “小七，我与天师、教灵去一趟蜀山，特来嘱托你几件事。” “玄一，不是很快回来么?” “嗯，应该很快，听天师说，就是去讨论一下部署、征讨时间问题吧，估计很快。” “嗯，那我等你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小七的声音压得很低，毫无生气的一句话 “我没回来前，你就不要去后山给那红毛鱼精送吃的了。” “哦?”说来惭愧，玄一要不说，她倒忘了后山还有一个叫糖糖的小鱼精。 “那鱼精疯疯癫癫又满口轻薄之言，我怕妖怪生性狡诈残忍。所以就不要去了。知道了么?” “嗯，听玄一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心里想着那小鱼精可要好好挺住啊 “还有这小桃木剑，你且带在身边。” 玄七知道那把桃木剑是玄一来时就带着的，想必是父母给他的吧，这个她哪里能收的下。随摆手推脱不要。玄一见小七不肯收，只说:“那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我回来再给我。” “玄一，你出门带着防身用吧。” “不用，云霄门的弟子下山之后都会有佩剑的，师妹，你这个不用担心。”整好他也想要摸一摸那真剑。 玄七接过小桃木剑，见上面还有昨夜刺伤小鱼精时，沾上的血迹，心想着不时将那血迹清洗一下，便从怀里掏出丝帕好好的将桃木剑包裹起来，放在桌上。 “还有这个。”说着，玄一站起身将颈上戴的七彩黑珍珠摘下来要递与玄七。 玄一戴的这个七彩黑珍珠她是知道的，夜幕里黑色珍珠发出微弱的幽幽蓝光，好看极了。可这个也是玄一来的时候就佩戴的，她又怎好收下，何况，她还不知能戴多长时间 “小七，你是我唯一的师妹，梦里听我娘亲说，这个七彩黑珍珠能养身去病，你来戴正好。” “玄一。”说着，小七吸了吸鼻子，万一，你从蜀山回来之后就见不到小七了，怎么办 “戴着吧。我就是你的亲人，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师妹。”说着将那七彩黑珍珠戴于小七的脖子上。 “嗯。”小七掉下了一滴泪，多的，她再也流不出了。太清山三个月来，玄一拿她最好了，什么都给她吃，什么都想着她，什么也都依着她，什么也都替她做了。浅灰色的宽袖道袍里，一片片的梨花花瓣脱落下来，她第一次觉得如锥心蚀骨般疼痛难忍，却咬紧了牙关和他道别 玄一走了，跟着磨青天师、兽兖教灵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们。傍晚蓬勃的雾气，如瀑的雨线，他们乘剑飞去，宛如画中人物，潇洒自如，玄一踩在真剑上，帅气得意的模样好像个小大人。站在剑上，在那雨中、雾中同她挥手作别 视野已目及不到，小七脸上深深的梨涡一点点儿的浅下去，白白的牙齿印子咬破了嘴唇，泛着血丝直到完全见不到了，大家纷纷进入殿内的时候，再也藏不住的小七，垂落了两袖青灰色的道袍，片片梨花如瀑如雨洒落了一地，她直接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第七日傍晚，雨未停，依旧滴滴答答的敲打着房顶上的砖瓦，在她听来，冷冷的发凉 “醒了?”风子墨说着从桌上端起那碗刚热不久还温热的甜粥，走到她的跟前坐下，顺手扶住她斜倚在床头。 “师父。” “嗯，怎么?还疼么?” “不疼了。”小七将胳膊收到被子边，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那丹丸?忽的去摸自己的衣服，梨花绣袋叠在衣服里面 风子墨见状，猜到了几分，道:“梨花绣袋里的丹丸还在，是你众位教灵合力度了些真气给你。” 小七低头不语，深深的睫毛凹到眼窝下的阴影里去 “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这一世，花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师父” “乖，喝些甜粥，吃的饱饱的，就不疼了。”风子墨说的温柔，让人不忍抗拒，那甜蜜温软的话语让她觉得真吃的饱饱的就不会痛了 小七乖乖吃了一大口，却微微皱了眉头，满脸疑惑的问道:“师父，这个粥不和以前吃过的一样呢?” “乖，多吃些，多吃些就不疼了。
”但愿你吃了它之后真的能不痛了 “师父，这里面放了什么啊?红红的”像血的味道 “红豆，放了红豆。快吃吧。”如果这一世是用了那人的血 “师父，这个好吃。”那个宿血丹她不知道吃过了多少颗，所以，她知道那股血的味道，就算真死了，躺在棺木里她都能认出那股血是他的 “嗯。”真的希望他的血可以管用，如果是用了那个人的血的话，同是他的血脉，他第一次觉得流着他体内的那人的血第一次有了价值 小七快速喝完了那碗像血一样的甜甜的红粥，有最熟悉的血腥味，却也有股陌生的异味，许是没做成丹丸将它熬成粥的缘故吧。身体里有一股小小的不似从前吃完宿血丹那般的躁动，一丝丝的血液在她体内流窜。这么说，是那人来过? “师父，风”来过? “什么?”风子墨见小七忽的笑而不语，许是那血真能顶用 有了体力的小七兴奋的不行，说道:“师父，晚上了，我回清玉殿歇息了。”说着便要起身整理。 “你且待在清风殿吧。你道尊这几日身体愈发沉重，你且让他好好休息，等过几日他好多了，你再回去清玉殿。” 小七倒是巴不得不用回去清玉殿见一直对她凶巴巴的铭玉道尊呢。还是师父最好，跟师父待在一起她总觉得特别亲切，也特别舒服，虽然她叫他一声师父，但她也总是不守规矩的和他胡闹，他也总是依着她，从不打骂，也不指责，学不会的东西也不逼着她学，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和铭玉道尊一比，师父就是所谓他们修行的最终目的吧，一个大神仙一样，逍遥自得、悠然闲适 “师父，小七饿了。” “我就知道。”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食盒，满满的装了一盒子的梨花团糍。 小七一下子趴到盒子上，用两只手抓起来吃，看在风子墨眼里，那宠溺的眼神和之前一模一样，忍不住的伸手抚摸她那丝滑的头顶，说道:“慢点，慢点，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师父，你的手指怎么了?”小七余光一瞥见风子墨手指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面色也比往日苍白了不少。 “没，没什么。”说着用袖袍遮了遮 “是小七贪吃连累师父了。师父做的梨花团糍最好吃了。”她以为是师父做这些吃的时候弄伤了手，很是自责 “师父见小七吃的这么开心，很高兴呢。” “师父，今年后山的梨花没有开，这梨花您哪里弄的呢?”小七有满满的疑问。 “你啊，只管吃便是。” 有这么好吃的团糍她其他的也不愿多想，说话间半食盒没了，忽的想起了玄一，他刚走就有些想他，见师父在，就随口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风子墨说玄一他们回来又改了期，那边貌似事情很难办，云霄门又遣了两位教灵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