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老太太照例去小憩了一会。
顾曜知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的时候,好似突然回到了十九岁的那个清晨,他去帮奶奶拿快递,瓦蓝澄净的天幕下,少年的身影伴着清脆悠扬的单车铃从青石板上飞驰而过。
他带回来了很多东西,那个牛皮纸的小信封是最不起眼的,不是没有人往那里给奶奶寄过信,无非是一些什么感谢的话,然后又说一下自己目前遇到的麻烦,委婉地透露出自己的窘境,希望获得更高的资助。
方蹊一般看了都是随他们的愿,从下一笔打款开始就会额外酌情增加一些钱。
顾曜知打开那封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所以看着那清舒隽丽的笔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感觉像是一个小女孩的碎碎念,拘谨又胆怯,直到最后一句,她写道:「期望收到您的回信,祝好。——白榆」
他当时有点好奇,这女孩知道她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吗?他指腹从那名字上划过,突然发现这一处的字有些许晕染,直觉告诉他是眼泪。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敏感多疑,天生多愁善感,也许是情到深处的有感而发?他没太在意,只觉得不要钱,这封信相当于白写了。
高考剩下不到五十天了,南溪中学的老师都紧绷着,哪有这个闲工夫给她回信,而且奶奶就算有那个时间,她其实也不会回的,她向来觉得人生需要自己感悟,给别人意见相当于介入别人的人生因果,从不轻易给出意见。
他把信放在了奶奶的桌上,方蹊忙着批改试卷没看,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需要给她增加多少生活费比较合适?顾曜知大致复述了一下信的内容,信被锁进了抽屉。
果然是白写了。
四月底,他和谢澄川去了一趟店,付款时在收银台看到那个一模一样的信封,左下角都有一艘小帆船,他已经很久不来这个店了,这次来就是为了把积分清零的,结果没想到大部分全部过期了,最后只换了一本和一张优惠券,谢澄川的差三块才能用,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下那个信封,正正好。
信在他回美国前一天寄出去的,一起的还有那本换的,反正都是一起换来的,就一起寄出去好了。
……
“所以你后来收到有解决问题吗?”过去好多年了,他印象对这件事印象不深,毕竟只是一个无聊午后的有感而发,远不如白榆印象深刻。
“嗯。”她点点头,噩梦一场而已,早就醒了。
“我……”白榆踌躇了会,终是说了出口,“顾曜知,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在福利——”
“我知道。”
“但这和我们在一起没关系。”他揽过白榆靠在自己肩上,他当然能想到她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所以她才会时而拧巴时而又勇敢,“我说过,我比你想的要知道的多。”
“你当时说的就是这个?”
“嗯。”
白榆沉默了会,抓着他的另一只手玩,“我们以后多回来陪陪奶奶好不好,她说她都没人陪她吃饭。”
早上方蹊拉着她说了许多话,顾曜知父母一直常居国外鲜少回来,她年轻的时候倒也不在意,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退休后日子闲了下来,倒也有几分羡慕别人家家长里短的生活。
顾曜知: “好。”
两人下午提前了一点陪方蹊吃了顿晚饭,便坐着最后一趟高铁回了黎川。
抽空给宁宁和唐礼都送了一份特产,两人在群里说干脆国庆直接去芷溪玩算了,热情高涨的讨论了两三天,结果谁最后都没有去成。
国庆第一天,三个人中午聚在食堂里吃饭。
宁宁苦丧着个脸,一脸不敢置信,“连做烧饼的师傅都放假了,我竟然还要上班?”
没办法职场就是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新人入职,假期自然是优先安排老员工休息的,毕竟他们之前也是这么被安排值班的。
白榆九月才调休过,况且受伤那段时间岑璟和组里人已经很照顾她了,都没让她出去跑,她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
好在到了晚饭,宁宁心情又好了起来,刷着微博在那里偷笑,“人挤人有什么好看,排队都要两个小时,还好我没出门。”
唐礼:“你有没有感觉你这样,像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宁宁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我乐意,你管我。”
唐礼扁着嘴学她说话,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固定器,莫名滑稽,医生说他这个固定器还要戴一个月才能取下来。
两个人拌嘴了会又说回了台里最近的节目,话语间白榆听到了周施施的名字。
节目录制过半,她的热度一直不高,光是一个留学富家女的形象话题度根本不够,好像要被节目组放弃了。
白榆现在对她的名字已经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主动扯了话题移开。
国庆最热的话题除了出行便是天气,黎川依旧是妥妥的艳阳天,照的人满脸红晕,秋天像是还没来到这里,一直到第四日温度总算降了下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