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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顾府很大,这样大的府上总会隐藏着一两个少有人往的角落。

侯府的选址必然不会太差。风水上来说,顾府初建时,南北型长东西狭窄,府内更是假山之崎岖细水之潺潺。而那细水交汇之处,位置偏僻,几乎无人关注。从前的下人不常去,日子久了,惫懒的后人便更不愿去,久而久之,倒是自成了一处池子。

后来院子的新主人见池子自有一番风情,便叫人在池边修了几处亭台,又在池中栽种些莲子,想着等到夏日莲花盛开,此地必然别有意趣。

不过可惜现在并非荷花盛开的时节,满池的荷叶呈现出一片灰褐色的枯萎僵死之态。

而莲池边的角落更是偏僻,枯草丛生一副无人打理的模样。白日从此往里看去,亭水错落,那里才是热闹。

不过此时,是一个与平日所有寂静一样的夜。

只见一名身姿轻盈、身形纤细的女子缓缓从热闹处走来,在月色下尽显凄冷。女子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黑色帏帽,身着一袭白衣的衣裳,远远望去,背着圣洁的月光,姿态端方正直,颇有遗世独立之姿。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浓重如墨的夜色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地缠绕着她包裹着她,使得她每迈一步都像有千万险阻都像在刀刃上迈步都像身负千钧,令她窒息。

等人真正走近了,在水面反射的月光中那人伸出枯槁可怖的双手,抬手揭开了能隔绝一切目光的帏帽。

女子的容貌被月色照亮,想象中清冷绝色的容貌并未出现。肤色泛青,纸白的唇色看起来摇摇欲坠,眼袋耷拉脸颊干瘪嘴唇干裂,远远瞧不清面貌时只觉得女子端正清冷,这会真看清了面庞时才发觉这姑娘怕不是病入膏肓。

没了帏帽的遮挡,方才让人看清。这姑娘发髻松散半解着衣裳。香肩裸露,酥胸半掩,明明春光旖旎,却因着女人鬼一般的脸庞和僵硬的步伐叫人平添了几分冷意。

小姑娘身形看上去年岁不大约莫及笈,可脸上的泪痕搓磨着她的容貌,让她像个时日无多的老妇人。

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指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整理起衣襟,飘忽的眸光也瞬间坚定,恍惚之间让人似乎看见了不久前她端方大气的鲜活模样。姑娘只停顿了片刻,便继续朝着莲池而去。她向前的步子无丝毫迟疑地跨入水中。月光下,女子被泪痕湿润的苍白脸像被镀了一层银箔,水珠在月光的折射下印出星星碎光,雾气自夜色中浮起,又融进了四周的空气里。而女子此时苍白的平静无波的脸色被湖面涟漪泛出的碎光印衬,与皎洁辉光交融,显得格外神圣。

百年顾家,近些年来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地位不能因为她一介女流小辈而彻底崩溃。

长长的青丝触碰到水面的那片刻,便被裹挟,被吞噬,直至没入水中。女子的身子静静躺入水中,而随着女子身形渐散,那仅留的浮在水面的青丝被岸边垂下的帏帽遮挡,意图粉饰。

没有溅起任何水花,只有大片大片的气泡被裹挟浮起,与空气融为一体。黑色的帏帽布料在黑夜中与水色交融,渐为一体。只有那洁白的一角裙摆试图挑出谁的存在,然后随着那女子一切沉沦,彻底消失在墨色之中。

等水面恢复平静,云也散去。月色依旧,辉光洒下,为池边湿润的石头镀了一层银光,为池上蒸腾的水雾镀了一层圣洁,只不过四下无人,便也无人在意。

后半夜的顾府彻夜通明。

顾家大房嫡出二小姐的尸体,被半夜出恭的下人发现在了池子里。据二小姐房里丫鬟说是一时想不开,半夜便去了。可事情究竟如何却无从证实,也无人想去证实什么。 这二小姐离世未一月,皇帝便宣了顾家嫡出大小姐进宫封了明妃,以作对开国元勋顾老爷孙辈离世风言风语的慰藉,浩浩皇恩,宣告着天下人皇帝对顾家的敬重,也因浩浩皇恩民间对那顾二小姐的流言终是渐渐平息

也有骂皇帝不道义,说顾家新丧就让嫁女。不过骂声有时候只能像炎炎夏日里消暑的冰一样不见天日,死死掩盖在人们最阴潮的角落里。

不过乡间也有流传,据说这明妃之前都许了人家,却因为皇恩不得已嫁入宫门,也正因如此顾家也与那准备结亲的人家许下死生不复往来的诺言。

人心是当权者最有意思的玩具,因为将那上一秒的骂声把控到下一秒的恭贺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一群不敢聪明的下位者被上位者的谎言肆意“玩弄”。权贵们以此为乐,炫耀着自己是民心所向,拿捏着他们的生计,自以为高尚的撒下一丝微不足道的恩典。而为了这一丝恩典,不知多少人撇开了良心,捧着臭脚高呼万岁,把真言义气踩在脚下。无人异议,更没人觉得不该,因为上位者得到了尊荣,下位者得以生存。只有夹在中间的好人,既想忧民又渴望附庸,于是最后一腔义气化为叹息,一族兴衰被人把控。

最终,就连两行痛心的泪都只能借着喜事的由头滴落,一声声悲戚的哭嚎化为女儿家的不舍。嬷嬷们高呼着喜极而泣,白发间的白玉钗便是身为母亲唯一的丧唱。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不知几轮年月,久到水雾都要凝结成霜,久到枯荷化淤再次绽放,久到山花一次又一次的浪漫,久到落叶飘零。久到四季更迭年岁不再,久到乌发老人两鬓斑白,久到院子杂草丛生,最后的最后,久到少有人往的角落再次迎来稚子的嬉戏,这一切是不是才尘埃落定?

人们总说,时间会给出最佳的答复,可人的伤痛或许不再,心里的创口不会愈合。人们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可时间只会麻痹痛觉。曾经意气风发两眼锐光的老人在年迈的老树下呆坐,曾经笑语嫣然的亭台枯叶四落。所有人早该满意了。

又是一年四季更迭,一双鞋踏在久无人往的亭台,沙沙作响。细水依旧平静的淌着,一切似乎与从前没什么不同。那人静静站在亭上,身边隐约有着古老的符号盘绕,近乎化为实质的仙气萦绕在四周,枯草丛生的水边竟慢慢浮现生机。

而此时,白玉般可爱的的小娃娃鬼鬼祟祟的误入了这一方荒地,熟门熟路的跑上亭台,小娃娃跑着又不看前面的路,小脑门直直撞上仙人的大腿,仙人纹丝不动,小娃娃却往后一个屁墩摔。

小娃娃一抬头,仙人的容貌被仙气掩盖,不辨男女不识容貌。不过小娃娃觉得这人看起来就不是坏人。

那人伸手轻柔的拍了拍小娃娃脏兮兮的衣角,随后便抱起小娃娃。

“你是谁?”

稚嫩的声音和小孩子纯澈的眼神,让仙人动了一分恻隐之心。

一阵凉风拂过,亭边簌簌作响。

许久之后,等奶娘慌里慌张找到小主子时,就看见小主子倒在床榻上沉沉睡着。

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抱着一块仙气环绕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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