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雪还在下,已经不是很大了。
风,也不是很大了。
北寒冀州的天就这样,雪会止住风,风也会吹走雪。雪和风都一阵一阵的,像女人善变的脸,捉摸不透。
屋内,李慕白闭上眼,陷入了沉思。许十翼没有叨扰,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等。
半盏茶后,李慕白脸上忽显露出痛苦,巨大的痛苦,一种被过往记忆戳痛的痛苦。又半盏茶后,李慕白睁开了眼,猛地睁开了眼,似被某段可怕的记忆吓醒那般。
“我,想不起来了。”李慕白淡淡的说,又是那种淡到没有一丝感情的淡,好若白纸。
“想不起来了?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呢?”许十翼站了起来,带着满腔愤怒,“你告诉我你杀了我娘,可却偏偏不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娘。你是在故意耍我,还是在故意找死?”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李慕白端起许十翼刚倒的那碗酒,一饮而尽,“林素真,我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杀她的那个瞬间。但我,真不记得为何要杀她了。”
屋外,
雪在飞。
几个兵将把一家老小四口人押至杨离袂跟前跪下,年岁最大的是一八十老丈,年岁最小的是一三岁女娃,剩下两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此时,他们嚎啕大哭,苦苦求着杨离袂放过自己。
“禀将军,”一兵将上得前来参见,“我们搜查时,发现他们一家四口被人绑在屋内。经盘问,十三阎罗是三天前进的琅琊城,进入城后就一直藏在他们家中未曾露面,直至今日。”
杨离袂神色瞬间变得阴沉,脖颈间青筋暴起,脸上横肉抖跳,两眼被杀意鼓得似要掉出来那般。一阵寒风吹过,杨离袂拎着两个大铁锤走到四人跟前,问了一句:“说,你们想怎么个死法?”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我们是被逼的,我们是被逼的!”那男子道:“那群怪人三天前突然跑进小人家中,绑了小人妻儿老小,要挟小人帮他们做事。不过他们只是让小人给他们做一些吃的喝的,仅此而已。小人若是不做,他们就要杀了小人妻儿。小人只是为了保护妻儿,并不知道他们要害世子。”
“禀将军,”那兵将道:“他们家就在前面路口,伏于屋顶,便可观察周遭三条街的具体动向。十三阎罗应是探听得世子常来醉仙楼,故于此地埋伏。”
杨离袂走到那男子跟前,将一大铁锤往地上放去。锤未落地时,便可见得一道暗流真气将地上的雪震开。锤落地时,地上青石瞬间咯吱四裂,塌陷出一个大坑,把那男子吓得不轻。
“琅琊城有法令,家中藏匿包庇不明来路者,与其所犯之事同罪。”杨离袂忍着满腔愤怒问他:“这,你可心服?”
“小人,心服。”
“很好!”杨离袂接着说道:“念在你是为救妻儿才被迫犯的事,我答应你,不杀你妻儿老小。但是你,必须得死。这,你可心服?”
“小人,心……心服。”
“服就行!我杨离袂一向以德服人。”杨离袂扭扭头揉揉手,活动活动筋骨后发令道:“把本将军的剥皮刀拿来,这天气剥皮最合适不过了,暖手。”
屋内,
风在动。
许十翼咕咕咕的喝着酒,一坛又一坛,一坛再一坛,想把自己灌醉,想以此麻痹自己,让自己不那么痛。可惜,他是人们口中的酒神,千杯不醉,万盅不倒。
不知过了多久,坛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