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然正要说话,十七娘不客气道:“莫提《刑统》,这几月来,我呼伦吞翻了个遍,从未见过这条。”
还未有人接二连三驳斥赵斐然的话,十七娘今儿委实冲动不顾,犯了大忌。
只见赵斐然突然变了脸色。刚才的山涧清风霎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乃睥睨天下,于云端小看一切的高高在上。
他冷眼道:“你若在我宫中当差,叉出去领五十板子。”
不及分辨他的言语,只这气势就令十七娘一个哆嗦,哪里是个小黄门,该是哪个宫中的主子才对。她吓得呆愣愣许久。不见他再有何动作和言语,壮着胆子小声讨好。
“这位小郎君,适才是我不对,失了礼数,还望见谅。”
赵斐然依旧不动弹。
十七娘心觉有戏,更大胆了些,“小郎君,在何处当差,气势恢宏,非常人所能及也。请恕我见识短浅,从未见过这等人物,今儿算是开了天眼,菩萨关照,佛祖保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咱们还是要常常见面的,切莫坏了情谊才是。”
小娘子温言细语,就在耳畔。峡谷微风裹挟凉意,沁人心脾。二者夹杂,恍若仙乐。
赵斐然硬气道:“聒噪。”
娘子心中大喜,她就知道,这人死鸭子嘴硬。
“今次会面,才说几句话就嫌弃我了?此前还答应要给我做师父呢,怎的,那时候就不觉我聒噪了。再说了,小娘子话多有什么错。无非是想和你分享内心感受,和你同赏一片清风。这点子心意,你都不明白么?”
十七娘顺手将自己话本子中写过的桥段,翻了出来。惹个年岁不大的小郎君生气,无非就是哄一哄,逗一逗,还用不上什么其他招数。
赵斐然梗着脖子继续:“你要同我说什么?”
我的娘,说什么呢,该说个什么呢,十七娘绞尽脑汁。
眼见他已开始不耐,顺口问:“说来,你我二人梦中相见已有些时日,这是不是有什么契机,或者是法术?”
“我去何处知晓。”
“你怎不知晓,是你领了菩萨的旨意来点化我,你能不知晓。”十七娘惊讶。
“我成日夜半不寐,来点化你?!你当自己是仙子,还当我是大善人?”
没空计较他的臭嘴,十七娘讶然道:“不是你,还能是何人?总不能是旁人使了法术,应验到你我身上。”
“别瞎想,若是如此简单,我早解决了,还用得着天天来见着你。”
十七娘:“你不想见我?”
赵斐然闭口不言。
泫泫欲泣,十七娘佯装心口疼,“可我还想见你呢。你也知晓,皇城内地,我一小娘子进不去,我也不知你什么时候不当值,什么时候出宫,总不好夜夜盼着做梦。共梦这事荒唐至极,也不由人心意。往后我若是想见你,该往何处寻。”
这下子,轮到赵斐然惊讶,“你盼着见我?为何?”
“我……”好似不便言明,十七娘避过这茬,转而问道:“我往后若想见你,该如何?”
《小黄门的婚姻生活》才写到第二卷呢,自家的摇钱树可得看紧了,不能丢了。
赵斐然哪里知晓。
不知为何,从前的话本子,他都知道写的是个什么,可打从《小黄门》开始,他便一个字不知,好似出了什么岔子一般。既是不知,那在他眼中,便满是小娘子摇摇欲坠的泪珠,以及泪眼莹莹投向自己的光亮。
一时,赵斐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半晌,才不甚清明道了一句,“烦人。”
哪知此言一出,十七娘惊呼,“你不想见我?那我岂不是往后都见不到你了?”
银子啊,真的飞走了。
见她面如菜色,惶恐至极,赵斐然决然否认,“胡说,往后自是能见。”
“该如何相见,我们商议个法子来。”十七娘急切道。
“不明白其中因由,何来的法子。”
小娘子粲然一笑,“都不重要,既是共梦,那便是睡梦之事,你知消告我,你平素当值都是什么时辰睡下便是。”
鬼使神差,赵斐然心中默了默,“亥正。”
“这般晚,你在哪个宫中当差,你们主子真不拿人当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