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中心窝子,金桂泪水蓦地下落。
如此受得住这等氛围,十七娘不由分说拉人入内,分点心吃。
主仆二人还未入到内间,上官姨娘、冯姨娘、乘月、银桂等人,叽叽喳喳都放下手中活计,来到明间看十七娘好不好。上次出门被夫人发现,关了一月紧闭,大伙儿可都还记着呢。
上官姨娘眼下清明,围着十七娘打量许久,“此行可还好?徐掌柜急匆匆寻你,是话本子有什么纰漏么?”
十七娘笑而不言,将点心盒子稳稳放在圆桌,“姨娘你看,是好事儿。我还买了点心……”
不待人说完,冯姨娘可怜兮兮道:“我儿,你自己辛辛苦苦,好容易赚得些银子,这些没用东西,少买些,咱们秋霜居四下漏风,都是用钱的地儿。”
上官姨娘难得和冯姨娘同仇敌忾,“你姨娘说的很是,我时好时坏,拖累了你们,这日子过得……”
冯姨娘瘦弱身板一个伶俐转身,转而骂上官姨娘,“你糊涂,咱们三个,用十七的话说,就是母子三人,什么拖累,我不喜欢听,你往后别说了。你不是念过很多么,说些我爱听的来。”
上官姨娘顺势上前拉着冯姨娘坐下,由十七娘将点心盒子摊开在她眼前,自己也在一侧坐下。
“好,我念多,我说些你爱听的来。”扭头看十七娘一眼,“咱们十七娘啊,是这院子当中最好的姑娘,有她做我们两的姑娘,是我们的福气。来来来,你看看,这福气都递到跟前了也不知道享受,你是不是苦日子过得多了,享不了福了你。”
说话间,十七娘递上一块玫瑰酥饼给两位姨娘,上官接过一块,顺手给冯姨娘一块儿。
冯姨娘少见这等场面,握着酥饼,看看笑望自己的上官,又看看不远处的十七,眼角的风还扫过几个伺候的小丫鬟。但见一众人都盯着自己看。满脸的笑意,满眼的满足。
素来娇滴滴柔弱弱的冯姨娘,抿嘴一笑,调动面颊,扯着眼尾。似哭似笑,泪光莹莹。待眼尾那颗珍珠将要滑落之际,受不住众人注目,低头吃饼。
第一口,酥脆异常,又一口,玫瑰花香四溢,再一口,有些咸。
冯姨娘脑子糊糊涂涂,觉得花下大价买来的酥饼,怎能是咸的呢,当即道:“十七,以后别买这些,有些咸,不好。”
十七听罢,眼眸酸涩,无话可说,只能不断点头。
一时之间,屋内静悄悄,只闻酥饼在口中碎裂开来。
突然,上官姨娘道:“冯姨娘,你自己不争气落了几滴泪,偏怪十七买的玫瑰酥饼咸着你了,我看你啊,是真的享不了福!”她自己笑了起来。
听得这话,冯姨娘有些挂不住,口含酥饼,急得口齿不清。“你,你,上官你……”
上官姨娘笑得越发畅快。屋内众人,顾不上主仆之别,也都笑了起来。
待母子三人一人吃一块酥饼之后,剩下几个,十七娘递到乘月她们几个小丫鬟跟前,一人分点儿。不多,塞个牙缝,也算是一点子心意。
夜间,十七娘点灯熬油,开始《小黄门》第二卷:
仲夏夜偷听闺房乐 长刀客血溅新房前
打从那日被人抬回,小黄门日思夜想,愈发消瘦。不当差之时,立在自家小院中,得闻隔壁少女笑声。她读,弹琴,吩咐丫鬟打理花圃……每个字眼都似一道锋利的箭头,刺向心田。
转眼仲夏来临,院中那棵老树发了新芽,绿意盎然,遮天蔽日。
这夜,隔壁男主人回房,同自家夫人说话。小黄门伶仃一人立在老树下,听他们说话。笑语嫣然,响彻周遭。不知觉之间,小黄门翻身上老树,借树荫阻挡,偷窥新房。
暖黄光亮打在窗户纸,勾勒出男女身形。但见他们在窗跟下闲话,不时靠近,不时远离……间或,你抚上我额头,我探上你眉梢,又或,以手为唇,描摹你娇嫩模样……
树荫处的小黄门,一手扣在树皮,深陷其中。阴暗得一丝月光也无之处,小黄门浑身寒气,双眼发红,好似走火入魔,好似批上人皮的魔鬼。
后半夜,疾风骤雨突袭,冲刷一切,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过不得多久,隔壁新郎官被长刀客砍杀于新房。听闻动静的小黄门,胡乱披上衣衫,靸着鞋出门,一番寻找之后,于后院厨房中寻到小娘子。
她双眼无神,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簌簌而下。
小黄门颤抖双手上前,犹豫许久,才将掌心落到小娘子面庞,拇指摩挲面颊,拭泪。哪料,小娘子哭得越发厉害。
他一丝法子也无,无奈地干巴巴道:“莫怕,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