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出手轻巧,除了触碰册之外,并未触碰到任何地方,不该有此转动才是。
看向册的目光,略有些疑惑。恍惚之间,她好似瞧见翻开的页面写着:
王寡妇三十来岁,只得一女,名翠翠……这日,翠翠出门浣衣……翠柳河旁突然窜出个王麻子,鬼头鬼脸,发长拖地,直吓得翠翠扔了手中的捣衣杵……
十七娘突然之间福至心灵,定然这会理楼上有个王麻子,瞧着她入内取,躲在暗处吓唬她,好看她的笑话呢。
眉眼微动,拾起地上的册握在手中,气势汹汹朝楼上走去。
今日,她且是做一次翠翠,看看楼上作怪的王麻子,到底是个怎样的王麻子。
蹑手蹑脚缓步上二楼,左右看看,又绕着阁走了一圈,未瞧见任何人。又朝三楼走去。还未到得三楼阁前,就见一人,伫立阁之前,背对十七娘而立。
这人,瞧背影,忒有几分人模狗样味道。
身长七尺有余,肩宽腰细,挺括有力。头顶玉冠,瞧着并非凡品。小娘子眼拙,只瞧得出并非随处可见之物。那玉冠温润,立在墨发中央,活像是宽广辽阔的寂静之地,唯有一人。
十七娘看得入神,再次感叹,这人当真生得极好。
视线往下落去,忽的发现,这人怎一身低品小黄门服饰!
不敢置信,十七娘搓搓眼,揉揉眸子,再次定睛看去,
果真是个小黄门。
哎,白白叹息一场,多好一副身板,怎偏生是个小黄门呢。
上苍真是无眼……不对,该是上苍真是可人疼才是!
这人才作恶吓唬自己,可不能因一副好好的背影就了了这事。
十七娘迅速收拾心绪,装模作样拱手问好:“这位兄台,你我在此偶遇,当真是幸会之至。”
许久,小黄门连头发丝也未动。
加重些力道,十七娘再次出言:“这位兄台,方才可是你在触动机括?”
小黄门依旧一言不发,浑然不将人放在眼中。
十七娘有些气急,阔步上前,打算好好说道说道。如今这天下,以礼待人。不论世家公子,还是蓬门小子,谁人不是礼仪在前。
哪料,她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得这人冷声斥责道:
“出去!”
嗓音冰冷不耐,好似天生王者,令十七娘不禁顿了顿。待她心中怪异泛起,这才将虚虚迈出去的步子落到实处。
不过是个小黄门,傲气什么呢?
小娘子我,是你能撵出去的!
“你又是何人?这是徐掌柜的肆,料想还轮不到他人来撵人出去……”,
话未说完,十七娘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像是在何处听过。细细想来,又是一点子头绪也无。
是以问道:“兄台,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万不料,那小黄门轻轻嗤笑一声。
虽是再低声不过,可她十七娘是何人,耳充目明,给听得明明白白。
她登时拨开云雾,想起这人在何处见过。
适才这声嗤笑,同梦中之人,一般无二。
说起这梦中之人,她王十七娘真是满肚子苦水。
生在宣德坊王府,并非她王十七娘所愿,生在王四老爷膝下,更是非她王十七娘所愿。王家,虽说有个大老爷,尚有些气候,可那亲亲阿爹四老爷,官位低微,俸禄不多,却是家中姨娘子女遍布。
偌大的三进院落,王家四房住起来,还显得分外拥挤。
日子过得入不敷出。
十七娘而今一十有四,粗通墨,写写话本子,赚几个铜板家用。
可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有个恶魔一般之人夜半入梦。
日日嗤笑她无甚学识,不识律法,不通音律。
“你那《榆阳夜话》写的是个什么?大户家人,户部尚府上姑娘,前前后后不知多少人伺候,还能被人夜半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