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真么?”
娘子凑近些,再次出言。
赵斐然回过神来,心口发紧,很是不适,一个猛子后仰。
故作轻松坦然,“千真万确。”似为取信自己,也为使人相信,再次将人打量,从头到脚,“你说你,发髻松散,没个淑女模样,一身衣裳……”委实嫌弃地停下,转而低头看向她露在裙摆之外的绣鞋。
紫苏留仙裙藏住绣鞋泰半,唯余凤翘在外。
凤头鞋上素线凤纹,分明是京都内外极为时兴的式样,却因并不景致的走线,以及素淡到极致的色彩,显得灰扑扑,脏兮兮。
本想评判两句,赵斐然得见如此凤头鞋,倏忽失了兴致。
“你放心,孤是什么人,眼瞎也瞧不上你。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被人如此嫌弃,十七娘本想将凤头鞋藏回去,一丝也不露出来。动了动,确实忍住。
她生在什么样的人家,整个京都没有不知之人。更何况这人是太子殿下,是天底下除陛下和娘娘之外,最为精贵之人。他们眼中,自己粗鄙,丑陋……再正常不过。
十七娘自我安慰:来此一趟,颇为不易,好好记着目的便是。
许久之后,她才定下心神,心平气和同赵斐然说话。
“即如此,我再有一请求,还请殿下应允。”
本觉自己可能有些过分,想要找找补两句的赵斐然,不及说话,又听得小娘子问话。
很不自然道:“什么?”
“殿下想来也知晓,过不过少时日,我十六姐便要同冯三公子定下亲事。我在家中行十七,不久也要定个夫婿。昨日之事,坊间风言风语不少,我想着,还是……”十七娘说道这里,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支支吾吾。
赵斐然无名之火大炙,“你个小娘子,你这是何意!还觉得孤连累了你名声?你的名声要紧?孤的名声便不要紧了?”
这火气来得委实莫名其妙又迅猛无敌。
十七娘见势不妙,连连解释:“殿下,并非如此。殿下的声誉自然无比贵重,小女子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东西,哪里值当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我是想着,殿下选妃在即,没得因这子虚乌有之事,坏了亲事。”
男子受用,散去三分火气问:“那你适才之言,到底是何意?”
“我……若是有人打听这事,劳烦殿下说说,你我之间一点子干系也无。可好?”
为达成目的,十七娘异常狗腿。
这话似也不太妥当,赵斐然心口哽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见小娘子笑得眉如弯月,眼似秋水,檀口龛张,令人不忍拒绝。
鬼头鬼脑,赵斐然没好气应下。
“你是要说亲了!”赵斐然问。
目的达成,十七娘也不扭捏,信口胡诌,“早晚的事。待家中忙完十六姐,就该是我了。横竖差不了多少。”
她双眸满是畅想,满是期待。在赵斐然看来,这娘子能摆脱自己,于她而言,再是开心不过。
他心房乱窜的气息,愈发紊乱。
“谁家公子?说来听听。”
本就是个虚无之人,自然无从说起。十七娘只能继续胡诌。
“一个顶顶好的公子。他言语温柔,待人和善……”
赵斐然怒不可遏,“我看你就是想要寻个夫家,好继续作威作福!”
姑娘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从四方凳上摔下来。
随即,守在门外的宋大监等人,浩浩荡荡入内,生怕一个来迟,就有个什么不好。
“来人,将她叉出去!”
宋大监:我的祖宗诶,您可是早早就盼着了的!这会子又发什么疯!
……
午后,七皇子赵宁然又一次被人当了枪使,兴冲冲来天光殿朝赵斐然报信。
却说原来,今儿真是好戏连台。一早,宫门还未开启,王康的帖子就递到玄德门,巴望着送到殿下跟前。而后,便是小娘子入东宫,闲话几句,再惹了赵斐然怒斥。
另一处,赵坤也得了小娘子入宫的消息,更是得了宋大监早早等候,专程备下好些瓜果点心的消息。
于正阳宫和娘娘闲谈,说小六一夜之间开窍了!
可喜可贺,当即命人笔墨伺候,亲自写下册封圣旨。
这不,赵宁然小胳膊小腿跑到天光殿,“六哥,阿爹下旨了,册封你那小娘子做良媛。六哥,又有热闹了!”
赵斐然一把掀翻矮几,各色点心瓜果散落一地。
“什么我的小娘子,小七你眼睛瞎了么!我哪里有小娘子!”
人要成亲了,还叮嘱我莫要去叨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