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不知所措,愣在原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事,颇有些尴尬窘迫。
不料,娘娘又是一笑,“你来,我这正阳宫,不拘这些俗礼。”小娘子走到跟前,周皇后拉着她的手,慈爱说道:“听小六说,你是个胆大的姑娘,来我这里,不必拘束。那些劳什子宫规,都是给外人看的。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小娘子,成日活蹦乱跳,有说有笑,多好。”
小娘子未曾料到娘娘一副观音面庞下,居然如此不拘小节,傻眼呆住。
周皇后丝毫不计较,又问:“听闻你叫十七娘,我也叫你十七娘如何?”
十七点头。
娘娘温言细语,有谁能拒绝。
“一会子晚膳,你可是有什么要叮嘱厨娘的?”
“没。我……臣女……在吃食上一向不甚计较。”
娘娘:“就你我称呼便可。家宴而已,没个什么外人在。”
娘娘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殿外一阵响动,像是有人来了。娘娘不看,而朝十七娘打趣,“听这声,指定是小六来了。”示意十七娘朝外看去。
果然,正阳宫明间隔断的落地花罩之下,遥遥一人走来。
头戴幞头,银鱼对襟长袍,银丝勾勒的松柏暗纹,在莹莹烛火之下,光亮异常。加之封腰束身,环佩叮当。于花罩之下侧身入内,带入满室光泽。
赵斐然板着一张脸,状若寻常,“阿娘,儿子来给阿娘请安。”
多的一个字也无,好似看不见和娘娘并肩而立的十七娘。
娘娘闻声,将人好好打量,看了又看,“你今儿打扮了?”
赵斐然面色一沉,“何来打扮,儿子我一向俊俏不凡,何苦刻意如此。”饶是他自己如何小心,如何规避,总有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到十七娘身上。
自觉无人在意,看了三五眼之后,唇角上扬,盖不住的开心。
“嗯,是没刻意打扮,不过是晚间多梳妆一次罢了。”娘娘很是配合,说罢便去看十七娘,“你瞧,蹭饭的来了。也不知他东宫厨娘不好还是怎的,这几日总来。以前啊,一月也不见得来上几次。”
一时,外头万嬷嬷入内,“娘娘,晚膳备好了。可是现在上来?”
娘娘拉着十七娘缓步前行,“来,现在就上来。没见有人绕了半个宫城来吃饭么,可不能饿着了。省的待会儿啊,没力气走路,还得在我正阳宫吃上几盘子点心。”
晚膳期间,娘娘居中,十七娘和赵斐然一左一右。食不言寝不语。
十七娘默默吃着,时而看看娘娘,看看赵斐然,再看看外侧一帮子伺候的宫女,一顿饭,吃得是食不下咽,委实可惜。
末了,由宫女伺候盥漱,这晚膳才终是了了。
许是看明白她的谨小慎微,过不多久,娘娘寻了个由头,说自己乏了,令赵斐然陪着,去往辰光殿安置十七娘。
辰光殿离正阳宫,一个回廊得距离罢了。
前朝,辰光殿还叫甘露台,是正阳宫内一处专司安顿幼年公主的地方。到了陛下这时,因静安公主打从生下来,便是堪比储君的存在,甘露台便更名辰光殿,以示天下,未来的国之君主,只能是正阳宫所出。
左右侍从宫女在后,十七娘和赵斐然悠悠然行走在回廊。
回廊还是方才的回廊,十七娘的心境却不是方才心境。
她见此地无处遮蔽,又见身后之人远远跟着,料想他们该是听不见,遂试探着张口问道赵斐然。
“殿下?”
细若蚊蝇,若非赵斐然时刻关注,当是听不到这话。
虽听到了,可在夜风轻抚之下,听得不真切。男子微微低头,凑近小娘子身旁,顺着她适才说话的语调。
“什么?”
他这一凑近,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压缩,强烈的侵袭之感环绕在十七娘周围。秋日风寒露重,暗夜露珠重了不少。
她霎时后退半步,搓搓手,朝身后的宫女看去。但见众人又落后一些,似没瞧见,一点子异样也无。
娘子扭头过来,见斐然依旧低头看她,心中埋怨上两句。
“你说我不好?”
男子像是看穿,径直问道。
心口提着的那口气不断上涌,十七娘愈发难受。她不是那等子按耐得住之人,几番思忖之下,问道:
“殿下,说好的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