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透亮，柔和的金色光束落满佛塔。一夜寒风萧瑟，佛塔前的台阶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黄沙。

梵空拿起扫帚，轻轻推至两边，把扫帚交至梵念手中，便缓步朝门口走去。

林延一时愣了神，怔怔地看着施施而行的大师，轻盈淡然不卑不亢，清瘦的身姿在晨光的笼罩下，却宛如神佛降临。

梵空微微点点头，示意抵门的林延让到一边。

吱呀一声，寺庙大门乍然敞开，让匈奴猝不及防，正破口而出的咒骂声一时噎住，梗在喉咙，发不出声响。

梵空直视匈奴首领，冷声道：“施主，大清早的大动干戈来访本寺，是烧香礼佛还是祈福还愿？”

不等匈奴答话，或许她根本没想给匈奴答话的机会，径直说道：“本寺不接受外族朝拜，施主，还是请回吧。”

匈奴首领刚想开口答话，不与佛门产生冲突，竟直接被下了逐客令，脸色顿时狰狞，嘴角扯出一丝鄙夷，“外族？哼，现在庙里可不止一个外族。”，随即，扫视了一圈梵空身后的众人。

“佛祖讲就众生平等，大师这是有私心啊。”匈奴首领耻笑道。

梵空对他的讥讽置若罔闻，徐徐说道：“佛祖讲就的众生平等，是指佛性平等，而非身份，施主的佛性已被孽障遮蔽，望施主放下屠刀，清除孽障。”

“什么佛性，什么孽障，一派胡言。”匈奴彻底被激怒，眼里透出森然杀意，“今天就让佛祖看看什么是平等。冲进去！”

林延一惊，速速将梵空护在身后，众人围成了一个防护圈，将梵空、梵念圈在中央。

“拖延，援兵马上就到。”

梵空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林延耳尖掠过，林延双眉紧蹙，飞速地在脑海里思索着计策。

匈奴首领目光阴鸷地盯着林延好一会，冷笑道：“那一箭没要了你的命，现在倒自己送上门。”

又是他！林延背脊一震，眼里浮上一层血色，手里握住的出鞘利剑寒光更甚。

林延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不甘示弱地轻蔑一笑：“漠北的骑射，也不过如此。”

匈奴狰狞的脸上顿时蒙上一片阴影，林延眼见匈奴被激起了胜负欲，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林延故作不屑，收回宝剑，一边轻轻拂拭剑刃，一边继续激怒匈奴人：“听闻漠北王庭每年都举行武力大比，角逐草原第一勇士，第一勇士者必定力如猛虎，威如震雷，骁勇善战。如能落败于他，我自当心服口服......至于你！”

林延声音加重的同时，抬起宝剑，狠狠指向匈奴首领，通身锃亮的剑刃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的银光正正射入匈奴首领眼珠里。

“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无他尔。”

轻蔑的语气，如同这把利剑直直刺入匈奴人的自尊心。

匈奴首领愤怒地扭头避开光线，狰狞的脸庞更加扭曲，脸颊的横肉激烈抖动着，眼里的血色更甚，随时要像野兽般撕裂眼前这群人。

阿依慕内心惊呼不已，怔怔地看着林延。林延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激怒随时能将他们撕碎的匈奴，生机更是渺茫了。

阿依慕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接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偷逃出来，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父王还在家里等着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啊。

佛祖啊，我虔诚地向你忏悔，再救我们一次吧！阿依慕默念着。

刘钰也不解林延的目的，警戒地来回观望剑拔弩张的两人，但他相信林延必定是有了计策，他不是莽撞之人。

“巴特鲁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身份卑微的奴隶，不过侥幸救了单于，才被誉为第一勇士。”咆哮声从匈奴首领的胸腔震荡出来，如猛虎嘶吼，“我，须卜颜，才是草原真正的第一勇士！”

巴特鲁...刘钰心中微微颤动，儿时那个总跟在身后的小跟班竟成了草原第一勇士。小时候，自己不受重视，总被其他人颐指气使地欺负，又担心母亲处境，隐忍不发，倒是巴特鲁每每帮他反击回去，但也挨了不少伤。

刘钰转头看向护在一侧的梵空，双掌微合，眼眸微垂，波澜不惊，似乎眼前不是一场即将爆发的血战，倒像是一场热烈的法事，刘钰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复杂。

林延深深松了一口气，嘴角隐隐勾起一丝弧度，不易察觉。这个匈奴人果然不是第一勇士。

“哦？是吗？那，你敢与我单枪匹马地比试吗？”林延一步步耐心地诱导。

须卜颜哈哈大笑，“中原人，今天就让我了结了你，让你知道谁才是草原第一勇士！”

中计了！林延暗喜。

“比什么？”须卜颜自是自信满满。

须卜颜身材魁梧，手臂粗如铁柱，论身形，将近两个林延大小，论力气，估摸也能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林延，形势悬殊啊。

阿依慕的眼神顺着须卜颜的身形描绘了一圈，紧张地咽了咽唾液，微微凑近林延耳边，“你是骗他的吧？不会真的比试吧。”

林延从容一笑，压着嗓音，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量说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六博棋吗？”

阿依慕满脸疑惑，生死攸关之际，为何又谈起了棋艺？

博者贵枭，胜者必杀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