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踱步走过去，特意背对着赖三儿，低声说道“他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山匪，知道自己一定是死刑了，他可什么都不怕，不如顺着他来，才更容易得到线索”。顾城和虞青青听过后，纷纷点头，虞青青则竖起大拇指“纪大人，刑讯审问还是你行”，顾城小声嘀咕“哼，城府极深”。
官差备好酒肉，赖三儿吃过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就是这酒太少了，不过瘾啊”，纪明看着赖三儿油光光的嘴，笑笑说道“公堂之上，这酒按规矩是不应该给的，虽然只是三两，已是仁至义尽了”。赖三儿看纪明质彬彬，没想到还有点江湖义气的感觉，便说道“大人问吧，我知道的都说”。纪明发问“你刚才说分别有两位雇主跟你谈生意，你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如何？”
赖三儿仔细想了想“第一位我印象不深刻了，长得没什么记忆点，但是他递给我银票的时候，我看到他虎口有一道疤，第二位我印象倒是挺深刻的，细长三角眼，下巴长了一颗痣，这人比我还心狠手辣，他的要求不只是杀了那十岁孩童，还要求被杀之人死无全尸”。众人听到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虎口一道疤对得上正是贺二贺风，也是本案的死者，第二位很明显是贺鸣，大家都没想到一个陈年旧案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阴谋。
赖三儿交代之后，签字画押便被押解回大牢了。虞青青看着画押的，“要不要审一下贺长岁”，纪明摇摇头，“我看他神色淡定，现在问恐怕他什么也不会说的，晾他几日吧”，顾城接着问纪明“那下一步怎么办？”“今天带回山匪的消息决不能走露，派人盯着贺府，随时回报”。顾城说了句好，便派两个官差前去盯梢贺府了。
几日后，纪明决定提审贺长岁，虞青青再次看见贺长岁时，少年的脸庞已见青色的胡茬，碎发也凌乱的支棱着，显得有些狼狈。待贺长岁坐下，纪明还未开口,贺长岁便说“人是我杀的，我交代”。这事情发展可真是让人始料不及啊，虞青青从未想过犯人这么快就招了，当然纪明也没想到。
沙哑的嗓音响起，贺长岁十分淡定的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在我八岁那年，我爹娘和哥哥出去采购江南的竹子，那里的青竹韧性好，不易折断，很适合做风筝骨，但是他们一去就没了消息，送回来时就变成了三口棺材，说是路遇山匪，被杀害了，我想着世事无常，或许就是他们倒霉吧，但是当我打开棺材，发现不但我的父母身首异处，就连我的哥哥也被斩断手脚，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群山匪这么恨我的父母和家人，是有仇吗，杀人便杀了，为什么要虐杀他们呢？我非常不解，从哪以后八岁的我就每晚都会做噩梦，我经常梦见他们手拖着脑袋，拖着断了的腿，喊着给他们报仇”，说到这贺长岁将泪忍了回去，接着讲“那一年我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好三叔收养了我，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养大成人，我成年之后，便在贺家的风筝铺做工，想着攒够了钱便去江南寻那匪窝，但是我还在计划之时，一次意外听到了二叔和一个陌生人的对话，那人说自己便是当年的山匪，说老巢被剿了，现在走投无路，还没钱，来找二叔，威胁他给五百两银子，我没想到的是二叔答应了，还说拿了钱就滚，不要把当年的事说出来，那人嬉笑着说道，放心放心，杀害自己兄弟这事，他绝对不会说的”。
“听到这里我便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二叔为了争夺家产所为，当时我爹当家，二叔本来就不服，便找山匪杀了我父母和哥哥，我当时因生病没跟着去，所以躲过一劫”，“因为你知道是贺风便是杀害你家人的幕后真凶，所以才就杀了他？”纪明发问。“对，我自从知道原因之后，就日夜谋划，想要杀了他，但是我不想那么简单的杀了他，我忘不了梦里我的父母和哥哥的模样，他们残缺的尸身，一遍一遍高喊，让我为他们报仇，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体会到我父母和哥哥所受到的痛苦”。
“我祖上三辈都是做风筝的手艺人，几个月前在长安市集之上我看见番邦来的人在售卖人皮鼓，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既然人皮可以做成鼓，那应该也可以做成风筝，于是我尝试着先用兽皮做，我从街上买了兔子杀掉，拨肉剔骨褪去毛发，然后晾干刷上油脂再晾干，就可以得到一张韧性十足的皮，就这样反复试验，制作人皮风筝已不成问题，我就准备下手了”，虞青青看着贺长岁稚嫩善良的面孔，简直无法想象他能做出剥皮剔骨这样残忍的事情，便发问到“你不感觉害怕吗？”这一问让贺长岁楞住了，半晌无言，“刚开始是害怕的，但是你知道的，我每天都睡不着，噩梦折磨着我，我只想这一切赶快结束，报仇的恨支撑着我，练习的多了后来也就不怕了”。
贺长岁接着讲述“一年一度的纸鸢灯会又要来了，我知道二叔会在本月十五的晚上宴请各大商户，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虞青青将一杯茶水放到贺长岁面前，“喝吧，你的嗓子都哑了，喝杯茶水润一润再接着讲”，贺长岁应了声好，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当天晚上，我跟踪车驾准备寻找下手的机会，谁想到车行至半路，贺长风便下车小解，我将其迷晕在他脸上点上红点装作疫病去世的模样，再把人放在牛车上用铺盖卷上，推到城外”，纪明打断“路中是否碰见一个打更的杂役？”“途中是碰见了一个打更的，但他听说我这是疫病去世的家人，怕传染就赶紧走开了”“继续吧”“好，我早就在吉祥村寻找了一处已经荒废的屋子，以防夜长梦多，也以防我心软，所以我未等他清醒，便将他杀了，我按照之前练习的方法，将他剥肉剔骨，人皮晾干再刷油再晾干，将他制成了人皮风筝，说来也是奇怪，那之后的几晚我不在做噩梦，我想是爹娘和哥哥知道我给他们报仇了”。虞青青想起人皮上奇怪的纹路便问道“那人皮上奇怪的花纹是什么？”贺长岁轻轻一笑回道“是诅咒，是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弑兄杀嫂，连我只有十岁的哥哥都不放过，这是他应得的，都是他的因果报应”。
贺长岁详细的讲述了自己的作案过程，与目前大理寺所掌握的证据完全对得上，可见他并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