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诸位族老按照惯例的顺序依次而坐,坐于最上首的乃是邢家的族长邢徽,他年近七旬,却半点不见老态,一双慈祥的双目总是满含笑意,若是不提,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性格果决的当家人。
即便是面对着刚刚才将他的幼孙打伤、断送了他的青芒大比的人,邢徽仍旧满面温和,一点也不像是要审一个可能参与了偷窃圣地的人。
“嬴殊,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吗?”
嬴殊被迫跪在议事堂的中央,虽没有被缚,但堂内除重族老外,还有护卫队的精英守护,他深知此刻应该做出的姿态。
他垂着头,做出一副连抬都不敢抬的样子,只猛然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求邢老饶命,求邢老饶命!”
邢徽对他的矢口否认也不恼,他拿出那只曾被嬴殊藏进树洞中的盒子,问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嬴殊迟疑地抬起头,目光触到盒子,避开,又小心地瞅回来,谨慎地确认,“这个……这个怎么会在邢老手上?”
邢徽终于微微地皱了眉,显出一点当家人的威严,“是我在问你!”
嬴殊瑟缩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这……这个是我的,我家祖传的……”
“哦?是吗?那它是干什么的?”邢徽,以及在座所有的人,其实也根本就不知道这“盒子”究竟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几日前,十几名黑衣人潜入后山的殷纪墓,摸到殷纪的墓室,开启了他的棺椁。
大部分黑衣人在没有达到主墓室前,就被墓中的机关所杀,只有少数人——甚至可能只有一两个人顺利地到达了主墓室,在撬开殷纪的棺椁后,又离开了。
从尸体的分布看,他们目标明确,一进入墓室就直奔殷纪的棺椁所在。中间完全没有走过岔路,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冲着同样秘藏于墓中的青芒刀去的。
但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也根本就不知道殷纪的棺中藏了什么。
事情发生后,护卫队就封锁了百花谷。一律人等,只许进,不许出。
他们利用这一次青芒试的机会,趁着谷中几乎所有人都聚集于擂台广场的时间,召集谷中最擅长搜索行迹的好手,逐门逐户进行检查。
最终,在嬴殊家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个“盒子”。
普通人也许感应不到什么,但对于善于辩“气”的高手来说,这盒子上的气息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它曾经被尘封于殷纪墓中上百年的岁月。
由此可证,那群黑衣人潜进殷纪墓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只盒子。至少,这只盒子就是他们从殷纪的棺材中拿走的。
可惜,他们在拿到“盒子”后,却一直没能找到打开它的办法。
如果嬴殊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自然很乐意听听。
可嬴殊自然是回答不了的。在得到了“盗盒者”的片段记忆,意识到他是为了偷这个盒子才来百花谷之后,他也又试着去研究了这个盒子几次,结果全是徒劳。
他也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本就是他故意卖出的破绽。
想要谎言听上去“真”一些,一个可行的办法就是在真正的谎言之前,添加一些虚假的谎言。
人,只要先拆穿过一层谎言,往往就会倾向于相信被拆穿过谎言的人不会再继续撒谎。
他支支吾吾了两句。
“说实话!”
嬴殊似被气势所压,终于被击穿了防线,“我不知道,我真地不知道,邢老!这盒子是我捡的,真的,是我捡的!”
邢徽皱眉,他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很好对付,没想到他真是冥顽不化。他叹了口气,“看来,你是逼我们对你动刑了。”
嬴殊抬起头,表情尽可能诚恳了,“邢老,我没撒谎,真是我捡的。我……我有一天,我睡到一半,觉得听到了动静,然后我就起来去查看……然后,然后,我,我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再醒来就看见了这个盒子。”他吞了口口水,目光满含渴望地瞅了瞅邢老,又瞅了瞅位于邢老下位的赢家族长嬴暮秋,“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那盒子就被扔在我身边,上面还有我的血——”他像是突然说露了嘴,又赶紧闭上。
邢徽自觉问道了关键,“血?你不是晕倒了,怎么又有血了?”
嬴暮秋也适时插话,“小殊,你不用怕,只管把实话说出来。只要这件事真地与你无关,任何人也不会诬陷到你头上,但你可不能撒谎,否则我赢家也不会保你。”
嬴殊犹豫了一下,终于就范,“我那晚晕倒……其实不是晕倒了。我听见声音,就起床去看,然后我感到屋子里好像有人……我想去推开窗户,让屋子里亮些,好看清楚,可没等我走到窗边,我就觉得身上一痛,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发现自己身上流了很多血,我的肚子上有一个很大的洞,特别大、特别深,我觉得这种伤,一定会死的,可我没有死,我不仅没有死,那伤口还愈合得特别快,那盒子当时就放在我身边,还沾着我的血。我害怕这件事情说出去,会……会惹麻烦,所以就把盒子藏了起来。”
族老们惊疑地对视了一眼。
本该必死无疑的伤势,却莫名地痊愈了?
若真是如此,就不难解释为何有人冒险来偷这个盒子,也解释了嬴殊为何不愿说实话。
有时候,越是荒诞的谎言,却让人相信它就是真的。
更何况,这也并不全部都是谎言。
邢徽:“那你的伤呢?让我们看看。”
嬴殊从善如流地撩起衣摆,又解了裹伤的白布,将腹上的伤口展示给众人。
距离之前,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但伤口已经开始长肉,以拳大的一块伤口来说,这样的愈合速度确实惊人。
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穆青一脸有话要说,邢徽示意:“穆青,你有什么话说?”
穆青:“邢老,事情的第二天,我去过小殊家,是因为在门外就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所以才进去查看的。当时也见过小殊身上的伤口,当时伤口还在渗血。正常而言,是不可能好这般快的。”
穆青的话,又从侧面证实了嬴殊所言。
几位族老互相对了下眼神,开始相信这神秘的盒子可能蕴含了某种神奇的治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