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亮在表明自己的来意后,许财主便叹了一口气,和顾亮解释道不是他不愿意跑,而是浔阳郡的粮食如今运到他们县城来,实在是没有赚头。
自从上次以来,许财主中间自己也运过几次粮食到他们县里,所以对两地的粮食价格很是了解。前两次运过来贩卖时利润还是不错,足以让他的手下赚个辛苦费。只是最近浔阳那边粮食价格也涨了起来,虽然比江州还是要便宜一些,只不过运过来后加上成本,两地粮食价格已经相差无几。
“怎么会,浔阳不是非常有名的‘米市’吗,粮食价格怎么也会波动如此之大?”顾亮听完后,不禁的感叹。
在顾亮的印象中,浔阳便是现代九江一带,那里是整个江南西路的水路汇入长江必经之地,自古商业发达。而整个江南西路都是水稻的主产区,甚至到清朝成为中国四大米市之一。按道理这种级别的米市,粮食价格应该很是稳定,不应该像他们当地一样涨幅如此之大。
看到顾亮如此惊讶,走南闯北的许财主便和顾亮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是上个月,赣南地区发生了大洪水,赣江江水大涨,将沿岸地区无数房屋良田冲毁,导致早稻颗粒无收。赣南受损如此严重,自然导致赣北的浔阳粮食价格上涨。(赣南地区水热条件可以种植双季稻)
顾亮听后,心中大惊。他从今年旱灾逐渐显露时,心里便起过打算。若是江州灾荒实在太过严重,达到难以承受时,他便准备带着家人一路向南,向赣南地区迁徙,毕竟江西一直是个好地方,大灾大难少。没想到此次赣南地区也受了这么大的灾,更没想到的是,灾荒范围如此之大,竟已达到了小半个南方。
顾亮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这七年灾荒,波及到的地方绝对不是一两个地方,而是一个相当大的区域。
“许爷爷,你下次什么时候路过浔阳?我想去浔阳看看。”
“下次?下次我可能后天便出发,中间会路过浔阳,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回家和我家人商量一下,可以的话,我便和你们一起去一趟!”
“说的也是,你毕竟还太小。”
………
当晚,顾家饭桌上,顾亮便和顾老太说了白天的事。顾亮对顾老太转述了一下许财主的原话,表示从浔阳转运粮食回村卖的这条路子已经行不通。
顾老太听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把。毕竟这事在顾老太眼里吃力不讨好,她本来也不太愿意干,如今事实是这样,她也正好打消村里人的念头。
接着,顾亮说出了自己后天会跟着许财主的船队去浔阳的事情。这件事瞬间又点了顾家的饭桌,每个人都觉得顾亮疯了,他一个小孩子,居然想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
他们开始轮番劝顾亮,对他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在家千般好、离家万般难。誓要打消顾亮的念头,在他们当地,许多人别说江州府城,就连县城都有人没去过,更不要说两三百里远的浔阳。
不过顾亮下了决心,他们家也没人劝的动,只好答应了。不得不说,顾家现在,顾亮的地位还是蛮高的,要是寻常家里,说出这种事,早就吃上了‘板栗’,头上长包,然后锁屋里去了。顾亮只是稍微坚定了一下,他们家便妥协了,只是不许顾亮一个人出远门。
在家收拾了了一日,顾亮便带着姜磊与二叔顾长安出发了。顺便一提,顾亮还带了好几坛他们家酿的酒,这是顾亮此次前来的‘由头’,说是为了是扩宽市场。
就在顾亮从莲花镇码头出发后不久,一群从北方远道而来,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来到了莲花镇上。
他们一路南下,从黄河边上,走走停停数月,才走到了离长江不远的莲花镇上。
许是莲花镇的人们安逸太久,风调雨顺的日子过得有点长,他们本地的人看这群面有菜色的北方人竟都起了怜悯之心。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从自家屋前经过时,会拿出自家的一些芋头或者炒熟的豆子给他们吃。
起初,这群流浪迁移许久的人们。见了如此热心的莲花镇百姓,在接下施舍后,拿过给自己的一点芋头或者粑粑时,都会诚恳的感谢,用并不互通的方言祝福施舍者日后会大富大贵。
莲花镇当地的百姓在感受到这群人的谢意后,心理上更加满足了,自家有什么多余的旧衣服什么的也会施舍出来,呈现出一种和谐社会的感觉。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到来,这和谐景象被很快的打破。到来的流民素质良莠不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最开始的流民除了本地人的施舍外,他们还会到处寻找各种野菜、野果,当做果腹的食物。虽然这些野菜离开了油、盐调味,口感并不好,但是对比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是后面的流民可就不讲究这些了,他们晚与第一波流民到达,一路上该施舍的人已经施舍给第一波流民了,见到更多的流民自然不会继续施舍,毕竟他们自己家也要过日子不是!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一路上的野菜、草根这些东西,早就被前面的人洗劫一空,他们连这些都吃不到,路上过的更加艰难。
但是人的求生欲望是最强烈了,只要能填饱肚子,有任何可能都不会放弃。施舍变少、野菜难觅,他们便打起了沿途当地百姓的庄稼。他们会趁主人家一个不注意,溜到庄稼地里,偷庄稼地的种的东西。芋头是他们最爱,很能填饱肚子,除此之外,各种瓜果来者不拒,看到一个薅一个。这些没有,那些地里种的叶子菜也很不错,比起那涩口的野菜,酸溜溜的草根味道要好得多。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这群人像过路的蝗虫一样,所到之处无一不受影响,名声也变得越来越臭。
名声臭了怎么办?后果是施舍没有,野菜也没有,他们也变成了人人都堤防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开始了小偷小摸,不仅庄稼地,就连百姓的屋子,他们也敢闯进去,偷些腊肉鸡蛋粮食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