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干什么?”千语将光对向地上。
“没有。”吴廉答,“我也想找你谈谈,特意等你。”
“冯定说了。”
“我知道,我不是来劝你的。”吴廉站直,从口袋拿出几张钱,“能先聊聊这个事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吴廉问给他资助的这个好人——田双夏。
“很漂亮的女孩。”
“女孩?”吴廉低头细细想了想,不过他脑子里应该没想出答案。
“她说你在学校就是个优秀的人,她不出众,你应该不认识她,所以我不太清楚该怎么跟你描述。”
“谢谢你,也谢谢她。”吴廉伸出手掌指向前路,“我们边走边聊吧,就当朋友之间的聊天而已。”
“你知道罪人牢的出现,谁受到的打击最大吗?”吴廉问。
千语没有说话,吴廉继续道,他缓缓诉说道:“我,和我的同僚们,我们这些自诩追求正义的人。你知道吗,我苦学法律,我把那些法律记得滚瓜烂熟,我模拟一千场法庭,而我,打的第一场官司输了,也许你会安慰我,输了没有关系,可你知道吗?”
吴廉微微叹了口气,“ 我输给了《罪人法》。我该怎么描述这个法案呢?它没有逻辑,没有道理可言,它就是为颠倒这个世界而来的,你知道吗?一个自诩精通法律的人,在某一天输给了一本被编的稀烂的。这是在侮辱正义啊,这是在侮辱我啊。”
“迟早,我要改变这个东西,迟早,我这么忍心看着这样的垃圾来残害我们的世界,我怎么容许正义如此被践踏。
这个伟大的东西,它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存在,你知道吗?
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也一直在为此而反抗,反抗!”
“当然。”
“所以我想告诉你,不要轻易屈服啊。”
“我没有。”
“哈哈。”吴廉骤然想起千语做的那些事,“对呀,你怎么会屈服。屈服就是纵容,自己也成了杀死自己的凶手。这是我一生的目标,我一生都要为此反抗!我哪里是要名留青史,我要的是,那份神圣不要再被污泥蒙蔽呀,我的正义——”
路途很短,匆匆聊了几句,3号就到了,吴廉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眼门牌,“我觉得冯定有时候说话太,”他停顿一下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索性不形容了,“但有句话我很喜欢,我们不是孤独的殉道者。”
“祝你好梦。”吴廉挥手道。
千语本以为太阳协会还在“布道”阶段,回到3号惊奇发现戚霜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有她熟悉四个字。
戚霜毫不遮掩,还特意拿给千语看,千语小心问:“你加入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所以我加入了。”戚霜又问千语,“你知道这个吧,你怎么想呢?”
“赵奶奶和陈爷爷呢?”冯定天天往5号跑,如果戚霜有动摇的话,戚霜果然给出令千语头一昏的答案,“他们和我一样。”
几天后,千语依旧没有答应冯定,她要活着,这是写在那封家里的恳切。
于此同时她在思考,所有人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她该如何选择?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义之人,她一直为之努力的一切都是让自己出去,让她个人,现在这里有一群人,他们为的是“人”这个共同的名词。
可是,千语有些怕,她担心无畏的牺牲,她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多阴暗狠毒。
可杀死俞景和陆开她就能甘心吗?她问自己,这是俞景反问她的话,对呀,能甘心吗?
千语时常往5号走,她也时常见到冯定一群人,江岑和冯定他们每次都笑着给她打招呼,但再也不提别的什么。
天高皇帝远,那些长官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举动。
日子就这么过着,来到了真正的冬天。
似乎是刻意的,千语从那件事之后几乎没有见到俞景,若是见到也只远远的一个背影。
俞景知道千语被迫在那办公室完成第四组,只有千语明白,她就是以前的田双夏,而田双夏又在努力变成从前的她。自那天后,她和田双夏信念双双崩塌,不过田双夏和千语的做法不一样,田双夏选择自我欺骗,执着地认为千语说的是假话。
千语与她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千语是罪人,田双夏不是。
所以田双夏开始疯狂学习,遇到不会的请教那个无所事事的同事,所幸,千语十分乐意。这个任务在田双夏的努力下龟速前进。
千语没了帮那些人干活的心思,要不提前下班,要不直接不去,反正她就一个字——死。
就如今天因为觉得天气冷,千语缩在床上罢工,一觉睡到下午。睡醒来也没有去二区的想法,穿着苏绮恋给她的新衣服跟着小四去了5号。
自从太阳协会的成员在这里定居,5号比从前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热闹。千语已经习惯了,她习惯地抓了一把瓜子,听他们说道,非协会成员本是不允许旁听的,但她和小四是特例。
千语来这里听过无数回,她没听到什么实质性的方法,更多的是宣讲,一般告诉大家,我们都是无罪的。显然,只是多此一举,谁认为自己有罪呢?
千语抓瓜子听的不是宣讲,就如今天,一个纤瘦的女人坐在中央,她开始讲故事了。
“我跟我的丈夫结婚有10年了,在我们没有结婚之前他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我们结了婚后,他就变了,不关心我,不关心我们的孩子,他变得自私贪婪,他想要我的钱财,于是他开始……”
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人群中央,落到女人身上,她的声音轻柔,轻柔又悲伤,可当你认为她就是一个无力的、只会诉苦的女人时,她的眼神会告诉你,我坚定有力。
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通过长相与故事,不难猜出,这个人就是冯定的姐姐。她再也没嚎啕大哭了,她今日将这些故事娓娓道来,她讲述的不是她作为一个罪人的悲哀,而是她作为一个人所受到的伤害,为真正的坏人而背负起的不属于她的悲哀。
如果一个人还活着,那么希望就活着,这群人无比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