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摸着下巴的手微顿,嘴角染上几分无奈,又来了又来了,他这个师弟明明和他一样,全都手染亲人鲜血,德行有亏,可他却总有一种自命清高的感觉,倘若他才是那个受害者,真是令人讨厌的紧。
祁连懒得跟他计较,莞尔道,“行吧,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倒是好奇,闻蔼堂内师父的阵法是什么样子的?乌夫人自己的约衡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占风铉眼睛微眯,眼前的景象又好像变成了那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之中有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直通向竹林深处的一间堂屋。
他说道,“师父的阵法就是整个闻蔼堂,自进了那扇漆门起,内里就是乌夫人自己的约衡世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整片竹林都是捕猎场,包括竹林竹叶,泥土枯枝,甚至天上的雨水……”
这是第几次失败了?纪娴井已经不记得了。她手扶膝盖,躬着身子,一脸惆怅地盯着眼前的竹林。
她原本光鲜亮丽的衣裙已经布满泥点的斑驳,手肘与腰间还有几处破损,身上衣布受刮蹭后成条,开着口嘲笑她的无能。
站在她身侧的占风铎也没好到哪里去,水墨色鹤氅早被他脱了,扔于一边,锦绣华服泥土蒙尘,梳正的发丝稍显凌乱。
“这约衡界真的是乌夫人开的吗?阿铎你是她的亲儿子吗?怎么也下此狠手啊?”
纪娴井说着直起身子,甩了一下手腕感觉有些刺痛,抬手一看,才发现手腕应该是刚刚被几片锋利的竹叶蹭到了,正向外慢慢渗着血。
她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算了,小伤。
占风铎也很是惆怅,一双眼欲将竹林望穿,“的确是我母亲的约衡界,却不知道为什么,防范的如此严格。”
纪娴井刚站直的身子又塌下去了,这次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了,她扯了下占风铎的衣袍,说道,“先别折腾了,休息一会儿,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吧。”
“好。”占风铎盘腿坐下,静静等待着她的下。
纪娴井长叹了一口气,竟是有一时间的迷茫,不知道从何说起,放空了片刻才找回思绪问道,“乌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啊?”
“我母亲她刚正清明,为人严苛,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我们向来是最高的要求。”占风铎说道。
纪娴井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想着依照乌夫人的严格,也许真是因为他俩修为不够,所以才无法穿越竹林,抵达堂屋,而后她又贼心不死地问道,“乌夫人如此严格啊?有没有什么例外?心软的例外?”
占风铎平静地摇了摇头。
纪娴井垂下头,看见泥土地之上掉落的竹叶,随手抄起两片竹叶来,一边摆弄着玩,一边道,“我小时候,我姐姐住的日辉阁里也种了很多竹子,山风一吹过,那竹子就簌簌作响,飘下许多竹叶来。每每这个时候,姐姐就会捡起一片竹叶吹响。”
她说着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抿住,试图吹响,却发现都是些不成曲的气音。
纪娴井尴尬地将竹叶折断,“我不会吹。”
占风铎没说什么,很有善意地笑笑,拾起一片竹叶来,擦干抹净,竹叶贴唇,倒是吹响一首曲来。
竹叶丛中影婆娑,纪娴井笑着听他吹完一曲,微微偏头道,“时间也久了,我都不记得她吹的是什么曲子了,只记得她能用竹子吹曲,真厉害。你也能用竹叶吹曲,你也厉害。”
占风铎笑了,眉眼温柔地问她道,“娴井,一个人长大很孤独吧?”
纪娴井抓过他先前扔在一边的水墨鹤氅,铺平了垫在身后,顺势躺下望天道,“也没有很孤独吧,毕竟我长期待在昆仑策,昆仑策那么多人呢,虽然大多数人好像都不太喜欢我,也就雪罗性格好,愿意和我玩。”
她说着笑了两声,似乎有几分自嘲藏在其中,“不过我后面被奕川关在吞云裂谷里面,关了快三年,那段日子是真孤独,裂谷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我每天靠着在裂谷里面骂奕川度日,哦,有的时候也骂你,不让我去人间。”
占风铎平稳的呼吸忽地一乱,低头再次致歉道,“对不起啊,娴井。”
纪娴井侧过脸来,饶有兴趣道,“是不是我只要一提这件事,你就会跟我道歉?那我以后每天都提,让你天天跟我道歉,哈哈哈。”
占风铎大约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不讲道理,但是此刻却不想做任何反驳,算是默许了她的任性。
她伸出手去,推了推他的胳膊道,“哎,你不是一个人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