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亭间声急急,流晶河上舟慢慢,晖若鎏金云边开,争看粼光佳人来。
天晴皎然,如此好天气,引得流晶河畔之上满是泛舟赏玩的贵客,纪娴井与空雪罗二人自然也夹杂其中。
她俩算不上“贵客”,但可以算美人,美人立舟前,自成一景,一路行舟而过,不知收了多少声吆喝。
空雪罗不喜欢,面对浪荡公子哥们更是有些无所适从,便早早躲进舟蓬之中了,唯有纪娴井一人大方得体地立于船头,游刃有余地应付周遭来往之人外,还不忘紧盯岸边不远处的一处画舫。
画舫,又名不系舟,形状似船,但是却不能移动,一般临水而建,图个雅趣。
那处画舫前舱似亭,亭廊之下坐着两人垂钓,亦是卫临与贺承光。
他们两人舒适地窝在长椅之上,一旁的木桌上放着当季新鲜的水果,他们吐着水果核,笑着交谈着。鱼竿挑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有专门的小厮看护着。
纪娴井顶着日头看了有约莫半个时辰,口干舌燥地钻进舟蓬,问空雪罗道,“你在做什么呢?”
此时空雪罗正用手指绕着头发,一边玩着一边发呆,双眼空洞无神,纪娴井的一句问才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她抬眼望向纪娴井,翩然一笑道,“能想什么,无聊发呆罢了。”
纪娴井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一杯还未饮尽,就听得空雪罗又道,“娴井,若是我救不回他,怎么办?”
纪娴井的喉头滚动,冰凉凉的液体润过喉咙,她放下杯道,“还有三月半,乾坤尚未定,不要说丧气话。”
空雪罗低垂眉眼,声音弱了些许,“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怎么会没用!若不是你的鸿蒙境,现在他早就断气了!”纪娴井反驳道,伸手拍过她的肩膀,“振作起来,别胡思乱想了,我还想让你帮忙施展一个小法术呢。”
空雪罗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你要我帮你施展什么法术?”
纪娴井微微一笑,“卫临与贺承光两人钓鱼钓太久了,这样等下去不是个事,你使点法术,赶紧让他们钓够了就走!”
空雪罗点头,拇指与食指轻轻相碰了两下,一道烟罗紫的荧光漫出,顺着舟身溜进湖底去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会儿,纪娴井再次钻出舟蓬之时,远远瞧见那边两人的小厮奴仆手忙脚乱,一杆接着一杆地往上捞鱼。
纪娴井虚着眼睛望了会儿,返身半探进舱,又和空雪罗交代了一句,空雪罗应了,随即又下了一道法术。
天色晴朗,怡适悠闲,满载而归,没有什么比得上当下更令人感到舒畅愉快了。
“郎君,今日好似捅了鱼窝,咱的桶要装不下了!”
卫临身边的小厮,手忙脚乱地向上收着鱼线与鱼钩,而旁侧的贺承光直接兴奋地站了起来,围着装鱼的木桶转了两圈,“今日真是好,我从未捞上这么多鱼过。”
卫临拎过一串葡萄,摘了慢慢吃,说道,“倒是像有人送了我们鱼一般。”
“这钓上来的鱼还能有送的?”贺承光不解。
鱼桶内鱼儿激荡,互相交缠重叠,扑尾打水,贺承光眼睛一闪,好似看到其中一条鱼嘴里衔着什么东西,他弯下腰去,费了些力气将那尾鱼捉了上来。
离了水的鱼扑棱地更重了,溅了他满脸满身的水,贺承光皱着一张脸,将东西从鱼嘴里抽出,又迅速松了手将鱼儿放回桶中。
他用袖子抹着脸,走回卫临身边,很是欢快道,“临郎,你瞧瞧,竟还有人用鱼来传递绵绵情谊呢。”
贺承光手里扯着一条帛布,细长一条,卫临抬手接过这块布,布上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酉时一刻,绮罗巷尾,等君前来。
卫临抬眼觑他,将布扔回给贺承光,“人家的东西,莫动,把这布给塞回鱼嘴里,将鱼重新放回流晶河中。”
贺承光一下接住他抛来的布条,乐道,“如此旖旎之事,你就不好奇好奇?”
卫临不为所动,只听贺承光继续道,“说不定有乐子呢,我这每天过的,千篇一律,怪没意思的。”
“行。”卫临将手头间的葡萄放回果盘中,一个翻身从长椅中起来,抖了抖袍子走了。
贺承光将布条随手递给小厮,交代了两句,朝着卫临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河上不远之处,纪娴井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见他二人既已离去,自己也返回了舟蓬之中。
她于蓬内一侧坐下,淡淡道,“我们也走吧。”
空雪罗将撑着头的手放下,问道,“不继续跟了吗?”
纪娴井摇头晃脑道,“这些郎君们一天天的倒也挺无趣的,不是留恋于柜坊和人斗棋,就是坐于厢中,喝酒听曲,要么就是一边晒了太阳,一边观景垂钓。你说要是有点乐子八卦什么的,他们会不会屁颠屁颠地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