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和那年轻人拥抱后,又兴奋地说了几句,便带着人一起朝思安走回来,仿若他们刚刚的对峙没有发生过一般,简单为她和那年轻人做了介绍。
那人果然是云中侯高昱高小侯爷,思安连忙行礼:“谢思安见过小侯爷。”
“小谢先生快不必多礼。”高昱清隽的脸上笑意盈盈,丝毫没有权贵架子。
“小谢先生,”卫渊待他们见过礼,接过话继续道,“年初我便让阿昱悄悄去陇西买马,这次他为我们带回了三千匹战马,完全可以弥补我们在介休和霍邑两次大战中的损失了!”
“三千匹战马?”思安终于明白卫渊在等什么了,同时也吃了一惊——一是诧异于卫渊这么早就已布局此事,二是自陇西之地被李睿割据后,大齐就一直缺战马,没想到高昱竟一次带回了这么多。
“嗯,都是良马!”高昱有些小得意,“我费了不少心思,转了几道手,分了好几批,才从那些马贩子手上买到这么多战马,而且价格也没吃亏太多,小渊给我拨的买马钱可都没花完呢!”
“就知道你能办成!”卫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转向思安,“小谢先生,一会儿我便会传令全军明日拔营,北上隰城,你先与我去大帐内将公都处理了,然后尽快回介休衙署把这消息带给林先生,让他将城内诸事都交接予那长史吧。二位明日一早来与我们汇合即可。”
“是。”思安应了一声,跟在他和高昱身后向大帐走去,心中微微有些恍惚,刚刚卫渊还让她觉得和上辈子如此不一样,这会儿表现出来的思虑和谋略,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第二天卯时正,思安便和林先生到了城外大营。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他们向卫渊点头致意后,仍像之前一样,驱马走进他身后不远处的队伍里。
刚找着位置,高昱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走了过来,思安以为他是来和林先生打招呼的,不想聊了两句后,高昱反倒与她攀谈起来。原来他昨晚听卫渊说了她的几件大功,特意来表达对小谢先生的欣赏与敬佩之情......
“改日定要与小谢先生促膝深谈一番,可好?”最后,高昱笑着问道。
“那是我的荣幸,小侯爷。”思安也对他莞尔一笑。
“好,那就说定了!”高昱声音轻快,“我先去前头了,晚些再来找二位。”
思安对他点点头,看着他勒马走回前面后,与卫渊并辔而行,有说有笑,两张同样年轻朝气的脸庞被清晨的初升旭日镀上柔和的金辉。
“真好啊,”林先生也望着他们,感慨道,“大将军和小侯爷都是少年英杰,未来大有可为,我们何其有幸,能遇明主!”
大有可为?思安心里有些悲哀,高昱半年后就要死了。虽然才刚认识,但她已有些欣赏高小侯爷,他和卫渊不一样,卫渊在那几分率真之外,还有着让人绝难以忽视的威严和深深的思虑,而高昱望着她时的目光很纯净、很亲切,他应当是个聪明却性情简单的人,这样的人是少见的,也是可贵的。
只是高昱看上去如此健康,怎么会突然生病暴毙呢?还有,看他刚刚和林先生说话时熟稔的样子,更可以确定林先生是卫渊的心腹,到底为何上一世林先生始终不曾出现,甚至在卫渊最难的时候,也从未提到过他?她熟悉的卫渊又为何是那样的性情?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心头,思安暗暗叹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尽快找时机离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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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休与隰城相距不过百里,大军行了一天半就到了隰城附近。
卫渊下令安营扎寨后,便亲自带着二十余骑去隰城外侦察情况,没成想,在城西突然与叛军的巡逻队遭遇。幸好他所带的皆是精兵悍将,以少对多也丝毫不怵,二十余人反将那一百多人的巡逻队全歼,其中鲁广和老八护主尤为悍勇,卫渊本人也射杀了十数人。
这一行人回营后,营中众人看着他们满身血迹来不及心惊,就听卫渊道突厥大将阿史那贺达已到了隰城,且他料定贺达会在今夜突袭。
诸将闻言皆是心中一凛,卫渊却又安抚说突厥骑兵数量必定有限,不必担心,接着,他便将路上已想好的防卫布置和设伏计划一一与众将细讲。
到了这天夜里三更时分,几千突厥铁骑果然伪装成叛军突袭大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突厥人损兵折将。幸亏那阿史那贺达一发现我方早有防备,就及时撤退,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而候在几里外的叛军一看突袭没成功,也不敢前来接应,偷偷撤回了隰城内。
第二日,卫渊便再次召集诸将到大帐商议。思安到时,牛蒙正在热心求教:“大将军,你怎知突厥骑兵的数量必定不多?”
卫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刚进来的思安:“小谢先生可知其中缘由?”
思安略一斟酌:“过去两年,突厥人给刘怀远提供了大量马匹和兵器,但却始终不肯明面上派兵,这说明木沙大可汗出于各种考虑,还不愿与我大齐正式开战,眼下他只想当渔翁。一个刘怀远输了,他还可以培植第二第三个刘怀远,只要大齐一直内乱,圣上为了换突厥不出兵,就不得不连年增加岁币,而北方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也一定会见机以利益结交突厥。阿史那贺达自然也深知其中道理,所以必不敢带太多人来,否则引起两国交战,他就不好交代了。”
“说的不错。”卫渊赞赏地点点头。
“但我不明白,”思安又道,“我听说阿史那贺达并不算木沙大可汗亲信,平时就颇受猜忌,这次夜袭无论成功与否,回去后定然都会受到责罚。如果我是他,就绝不会这么做,大将军何以那么确定他会来?”
卫渊弯了弯唇,大方释疑:“有三个原因,一是阿史那贺达在突厥人中号称战无不胜,早就想与我较量一番,二是那宋辉吃了霍邑和介休两次大败仗,回去后难以向刘怀远交代,也定会想尽办法挑唆正在马邑的贺达,至于第三嘛,我事先得了消息,贺达私底下已经投靠了突厥六王子一派,而六王子的母亲正是极受木沙可汗宠爱的撒娜可敦,所以他这次回去最多受几句责问,伤不到底子。”
“原来如此!”牛蒙恍然大悟,马上又问,“不对啊,大将军怎么知道那贺达想与你较量?还有他投靠六王子的事,在突厥内部应该也还是个秘密吧?难不成大将军的细作已经如此厉害了?”
“一般细作不会有这本事,大将军恐怕是未雨绸缪,早早就买通了突厥内部某个高官吧?我猜是出征之前的事了。”思安也问。
“小谢先生果然聪慧,”清澈的声音响起,高昱撩起帘子,和林先生一起从帐外走了进来,“这是一年前小渊让我去办的事,花了重金,差点没把晋王府给掏空了!”
“好在这钱没白花!”牛蒙拊掌大笑,“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老牛我服!”
“不过是想得周全些罢了。”卫渊也笑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商议正事吧。”
正事自然是指攻取隰城,隰城再往北就是刘怀远的老巢太原府了,这一战极为关键。林先生、牛蒙、高昱、王槐等人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