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霆霄拍了拍凤樘的手臂,淡声道:“老二,莫上火。”
凤樘瞥了凤霆霄一眼,忿忿环臂置于胸前,正了正神色。
沉诗毅眸光不着痕迹划过他们身侧默不作声的萧殷时,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嘲讽道:“姬大人,晄朝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姬光彻底寒了眸,鸿胪寺左少卿齐珊恨得牙根痒痒:“你!真真是蛮荒野女!好不知羞!”
沉诗毅好整以暇靠上椅背,翘起二郎腿晃了晃,闭眸悠哉道:“蛮荒野女踏上了你晄朝的明堂高殿,行得正坐得直,我有何处可羞?”
礼宾堂一片寂静,沉诗毅睁开眼睛,眸中笑意戏谑,托腮对郑清儒眨眨眼,慢声道:“郑大人,可愿嫁否?”
“啪!”饶是姬光再好脾气,也没忍住摔了杯子。
风檀眸光落在郑清儒因太过用力握紧而泛出青白之色的手指上,青年周身蓄势,上身坐得笔直,神色隐忍僵硬,不知如何应对。
风檀垂了垂眸,郑清儒还是牢记君子教养啊,不能对女子恶言相向。
她坐在长桌最左端,隐没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抬首笑望着沉诗毅道:“沉将军,郑大人已有心仪之人,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换个人娶呗。”
沉诗毅眼眸深处亮了亮,对视上少年的眼睛,道:“也成!风大人风姿绝色,可愿嫁否?”
风檀是昨日内阁方推荐来参加谈判的官员,沉诗毅也识得,可见她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吊儿郎当,实际上,她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狼,狩猎之前的嬉笑怒骂只是放出去的迷雾,只待一个信号让她真正开始撕咬,这才是她真正的玩法。
“将军敢娶,我就敢嫁。”在众臣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风檀挽起唇角,回以一笑,继续道,“但将军的聘礼是什么?”
沉诗毅饶有兴趣,道:“风大人想要什么?”
日光东挪,风檀整张面容暴露在光芒里,肌肤明润如珠玉,她沉寂片刻,慢慢说出三个字,“泗陆州。”
闻言,沉诗毅拔出大刀飞身至风檀跟前,动作快得像是闪电,锃亮的刀光抵在少年喉结上,她磨了磨牙道:“耍我?”
变故发生得太快,紫檀桌案两侧的官员都被惊起,姬光怒喝道:“沉诗毅你做什么!把刀放下!”
郑清儒手指紧紧握住沉诗毅的手臂,生怕她的刀尖再前进一点,一向沉稳的语气里掺杂了焦急之意,“沉将军,两国谈判,血溅于桌是大忌!”
满堂之中唯有风檀神色自若,她正视着沉诗毅的眼睛不躲不避,道:“何为和谈?和就是降。既是战败国,又是投降国,割地赔款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沉将军说我晄朝无钱可用,那么为临漳海域钱财而来的桦国又有多少银钱可用?大家都是穷光蛋,再互相试探两个都完蛋,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会是谁?不若按着国家规矩来,割地赔款也好比举国倾覆得强。”
沉诗毅与风檀对视片刻,慢慢收回大刀,再度笑道:“在六科任职的果真都是口含天宪的言官!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拿下临漳海域的不止我桦朝,还有对海域虎视眈眈的倭寇。晄国还是不要做的太过,否则”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郑清儒对上沉诗毅一双厉眼,道:“如果桦朝尚有国力与我朝一战,那战;如果不能,就应该卸甲束手向北而拜。”
姬光揉了揉眉心,看来今日是谈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道:“今儿个就先到这吧,明日还要参加宴会,咱们有的是时间谈,不急于一时。”
东升红日,橘红的光芒映在少年款款离开的身影上,拖曳出长长背影,郑清儒从礼宾院出来快走几步追上风檀,急促道:“风大人,留步!”
郑清儒追得太急,走到风檀跟前喘息几声,才道:“方才多谢风大人解我难堪,清儒在此谢过。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风大人尽管来大理寺找我。”
风檀眼角余光掠过踏上车轿远去的萧殷时,待他走了后才对着郑清儒道:“何须以后,我现在就有一事要拜托郑大人帮忙。”
郑清儒显然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回答,他愣了愣,温和地道:“风大人要我做什么?”
风檀躬身施礼,道清因由,“下官任职刑科都给事中时间不长,过往刑部很多案本未经我手,是以不知实情。去年户部麟州清吏司主事私改田税一案上月审决,下官未经审录,不知事件具体原委,遂无法三复奏请旨。去年审问卷宗都放在了大理寺,下官请求借阅半日理清因果以封还执奏。”
少年声音款款,郑清儒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的力量,那种古怪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压了压纷乱的思绪,抿了抿唇,道:“风大人所求理所应当,请随我来。”
大晄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相距不远,离鸿胪寺却有些距离,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车架才在大理寺门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