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陷入寂静，记忆被不断送走后，这座山逐渐恢复成原始的干枯状态。二人吃烤鱼花了些时间，眼下天色微白，已是河斜月落夜将近之时。

“我不知道随谁。”少年垂下眼睫，覆盖住他矛盾的眼神。这一番话说着带有赌气，程卿云自认无理，沉默地扣着步凡衣角。

时辰不早了，在这里待了太久。张寒遗楚夏等人还在等她，司步凡站起身，将衣角从他手中扯出来，一幅要走的做派。

她先将火堆扑灭了，确保没有火星子留在山中。这个过程不算快，四周一直安静着。待她完成这些回头看时，程卿云还是沉默地坐在原地。

“不管你的桃花眼随谁，都很漂亮。天色将亮，我要走了。”

走……了？程少年将拳头攥紧，下定决心猛然站起，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司步凡真走了，走得还贼快。

“哼。”

看不出他有话要说吗，程卿云暗叽叽咕哝着，正待快步向前追她时，后背猛然一沉……是个人！偷袭？程卿云正待反攻，熟悉独特的苏合香气味袭来。

见这少年停手，司步凡笑嘻嘻勾住他脖子：“反应挺快！怎么？刚刚以为我走了？不过我现在是真打算走了，走吧走吧。”

程卿云背着她向前走，被步凡这么一闹，内心因疑惑而来的憋屈一扫而空。感受着她蹭自己脖颈，内心倒一阵舒心，不由得来了底气和自信：

“师姐，我记得辛巫师也是桃花眼。他还是你的未来郎君，虽然不可能了。但是，但是，你会不会……也……喜欢他？”

原来是这个问题！扭扭捏捏半天问不出来，居然是纠结辛醉遗的事情。什么时候辛醉遗成了他眼中的威胁了？

司步凡贴着他咯咯笑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待笑得眼睛都流泪了，她才收敛下来，瞅着少年鲜红欲滴的耳垂：

“就是不可能了。不过喜欢嘛，天下凡是有桃花眼的人我都要喜欢吗？

程阿姨如果也是桃花眼，我是不是也要喜欢她啊？到时候我追你母亲，成了你长辈，嗯……做你爹爹？”

话语至此，双方皆被逗笑，程卿云力气全用来笑上，怕将步凡摔倒，便轻放下她下来。边弯腰边回答：“好荒谬。”

“那不就得了。”

“还有一样，”程卿云回身望着步凡，“我之前不小心听到的，绝没有故意偷听之意，真的是不小心:听你对辛巫师说‘辛巫你还是不懂我’”

“后面的呢？只听到这一句？”见程卿云摇头又点头，司步凡一脸迷之表情，

“你若是只听到这一句，确实不好解释。但我想说，你的桃花眼是独一无二的，绝没有和他相似之意。”

“嗯！”有着一句话就放心了，管他们聊的什么。程卿云笑得灿烂，抱住步凡就是一番蹭蹭亲亲。

“别闹！”司大巫师受不了他这粘人样子，适当表示一下就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上了？还好她只微微挣扎，程卿云便很乖的停手，只努努鼻子：“有点难受。”

“这番折了二位雅兴，真是罪过！”

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没有一点预兆，如鬼一般无声无息。司巫师眉头刚皱起，便被程卿云揽在身后。少年似乎比她更警觉，声音甚至有些僵硬：

“听阁下说话口吻……”

司步凡探出头，哦豁！前方两人，笑得鬼迷日眼般望着他俩。那老头捋着不太长的胡子，拐杖随性拿在手上，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他旁边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形挺拔，如墨黑发一半盘起一半披散着，很独特的发型，端庄与洒脱并存。若有空，她想学学。

步凡向前一步并肩而立于程卿云身旁，移动间银铃发出细琐轻微的响声。她顿了一下，摇动银铃唤出透明隐形眼纱，戴了上去。

银铃声响：它感知到了阴鬼之气，虽细微却切实存在。前方那二位，身份不简单。

正在步凡思索对方是敌是友，如何脱身时，手边传来一阵温暖。余光可见，程卿云轻握住她手。这一细微动作精准落在那二人眼中，老头笑得更灿烂，那男子嘴角也轻扬起。

“若我没记错，那位长者是鬼间亲情事务掌管者，副鬼王方与鹤。”此话一出，步凡眼皮轻跳，程卿云继续轻声说着，“那位男子，是天神曾歌，我的师傅。”

此时再看曾歌，那盘起的发好似带着天神的圣洁高贵，那披散着的发随风飘舞，回绕在他身边，真是一派仙人飘逸风范。

刻板印象不能有！

司步凡暗暗提醒自己，拉着程卿云向前几步，二人一齐躬身行礼：“司步凡程卿云，见过天神，王上师傅，王上。”

两个晚辈一身恭敬，得体又不谄媚。方与鹤笑着点头，轻挥手杖，大风突起，脚下汇聚出一团祥云，载着四人到了白守山山顶，此处视野开阔高悬，小城尽落眼底。

这山顶虽小，却异常热闹。除却他们四人，辛醉遗，叶枝霜和张寒遗也在，看样子，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步凡等人回来，叶枝霜刚想询问状况，迫于两位长者威严，很安静住口。

“坠兔收光，月亮已然下落；金乌东升，日出将要显现。”

伴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方与鹤大手一挥，落下一金黄符阵于步凡脚下，唤出水汽云雾，氤氲在众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