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实在是太难看。比赛完了脸色最难看的，不是那些已经全然找不着北的球员，他们早就麻木了，而是主动要求，最终得来这一切的靳东光。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个就是。一切，都是老靳自找的，如果他不找美国队教练说那些话，结果何至于如此？可是这倒也不能全都怪他呢，谁能想到他的球队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居然表现得像是一滩烂泥？本来嘛，就算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可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吧？

“这脸丢大发了，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回去的车上，靳东光拍着身边的空座椅低吼了这么一句，就再也不出声了，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继海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没说话，他早就说过，靳东光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还是稍显过激了，一个弄不好就会大伤士气，毕竟你倾全队之力上去，十有八九都得惨败，更何况是以半队之力？可以说，除了能达到考验队员的目的，这么做，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你说我们对上美国队，最少的是什么？”萧寒根本不看边上这些人死灰一样的脸色，自顾自的跟孙勤说道。

“身体素质？”孙勤首先想到的果然是这个。

萧寒轻轻摇头。

“耐力？”孙勤再次猜测。

萧寒依旧摇头。

“那是什么？技术水平？”孙勤有些不明白了，要是这个的话，萧寒不应该问呀。

“替补。”萧寒微微一笑：“我们总共几个人？”

孙勤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的点头道：“五个……这么说来，我们是一个替补都没有啊。”

萧寒又笑了，意味深长的道：“知道我为啥跟你说这个呢？”

孙勤不明所以的问道：“为啥呀。”

萧寒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几个都还好说，最多就是累点儿，可你不同，就对抗而言，你要接受的挑战是最大的，瞧见那个奥登那体型没？除了身高你还占那么一点点优势，其他各项指标，你完全落在下风，可以肯定，比赛的时候，你的体力肯定会有很大问题，而且另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到没有？”

“犯规？”孙勤一点就通。

“没错。”萧寒点头道：“除了想办法尽可能节省体力，你要做的第二点，就是尽量不要犯规。”

“可这样的话，很难做好防守呀。”孙勤有些为难的道。

“你错了。”萧寒叹息道：“难道你还认为我们又获胜的希望么？不过就是多得几分，不要被虐得太惨而已。该让他得的分，就让他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场比赛，说白了，不过就是看我们能在他们头上得多少分而已，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孙勤想了想，事实的确如此，虽然这样打比赛心里肯定不痛快，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说简单的要和职业球员们分出个高下的事了，而是他们有必要为中国球员挽回最后的尊严。

“不对呀，为什么你只说我，却不提你们几个？难道说你们就没有这个问题？”孙勤不解了。

“我们和你不同，内线本来就是身体接触最频繁的，我们可以躲着打，可你不行啊。”萧寒不由笑了，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不是说孙勤不明白这点，而是当他的思绪集中在其他事情上的时候，是很难全面考虑问题的。

两个人说了这一大通，除了易翔宇和齐风一直在听着，胡天明的注意力显然也在这边，居然愣是没吸引到另外哪怕一个人的注意，这就可以想见，今天的惨败对这些球员来说，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打击了。

回去之后的两天，球队出奇的安静，再也没有人抱怨饭菜如何如何了，而且似乎有的人看着萧寒他们的眼神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只是纯粹的满含敌意了，竟然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的意思在里面。

这就是人性，在遭遇了莫大的奇耻大辱之后，忍不住就要期待有人能帮他找回场子，不吝是谁，就算是竞争对手也好，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个时候都是可以放在一边的，至于说在萧寒帮他们找回了这个场子之后，他们又将怎样看待萧寒，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寒很是轻松的过了两天，不再有人来挑刺儿的日子，竟然可以这么舒心，萧寒这个时候才更加体会到了，在十三中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幸福。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天就黑了两次，又亮了两次，是时候和美国队比赛了，萧寒依旧早早的起了床，喊了齐风，依旧准备去首体先练会儿球，开门一瞧，孙勤和易翔宇都跟他们门口戳着呢，唯独不见胡天明。

“他一个人先去了，天明这个人比较好面子，你懂的。”孙勤知道萧寒没问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主动解释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萧寒笑笑，他早料到胡天明肯定不会让自己专美了，今儿早上肯定会起来跑去首体，只是没想到他脸皮这么薄，就连和自己同行也是不愿。

“那我们走吧。”萧寒摇了摇头，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早吧，等下还有更大的意外呢。”孙勤忽然神秘兮兮的道。

“哦？”萧寒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带头举步。

走出酒店的时候，萧寒就看到球队的大巴已经点着了火，在门口候着了，上了车一瞧，车上虽不是满满当当，但该来的倒也一个不缺。

“怎么样，意外吧？”孙勤显然对这种局面打干满意，不无得意的对萧寒道。

萧寒依旧只是笑笑。知耻而后勇啊，这固然是好事，可为什么非要在被人羞辱之后才知道要努力呢？而且这不过是一天而已，如果天天有比赛，这些人中又有几个能一天不落的坚持下去呢？

孙勤很不喜欢萧寒这种笑容，怎么说呢，太冷漠了些，好像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一般。孙勤是个热心肠，一心为了中国篮球的腾飞，他是愿意为此做任何事的。

在这支球队里，孙勤即将成为职业球员的特殊身份，是最容易被两派球员都接受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搞好球队的气氛，消除大家彼此的隔阂，可惜注定是无法成功的。那些职业球员也不过勉强承认了他的身份而已，在心底，他也不过是个菜鸟而已，菜鸟的努力，又有谁会在意呢？

这是一种认识上的桎梏，并不是轻易就能够打破的。毕竟中国校园篮球举办的时日太短，而举国体制又决定了从小天赋异禀的球员，大多早早就被选拔进了专业队伍，这就形成了一种非常普遍的认知，好的，有希望的，有培养前途的，国家都收罗起来了，剩下的，即便偶有漏网，也不过都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你们是国内最优秀的……”很多球员的启蒙教练都会这样教导这些小球员，这就自然而然的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优越感，认为自己就是比那些未被选中的，只好去打那种低级别的，业余联赛的球员要好得多。

可是他们忘了，举国举国，那些负责举荐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足迹真的就遍及全国了吗？恐怕大多是在完成指标吧，凡是素质达标得到，找到一个是一个，也不管他的球商如何，这样选出的球员的水平，就很值得商榷了。

至少萧寒他们就知道，从来都没有人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找上门去，告诉他们国家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事，尽管他们从学会打球的那天起，就比别的同龄人要出色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