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紧抿的薄唇开始微微颤抖,却是默不作声。
她始终半垂着眼,视线落在高询颈上,她穿着粗制的麻衣,低劣的布料,已将周围些许细嫩的皮肤磨得一片赤红。
应当是自小便养尊处优的身份,如今却不得不隐姓埋名,粗衣粝食,躲于这深山之中。
而面前人,即便是如此衣若悬鹑,说话间,却仍扬着脖子,凌眉厉目。白桑一瞬恍惚了眼,竟也以为她还是记忆里那个对着自己便笑逐颜开的阿询。
担心吗?害怕吗?
她自然是想过,会受到如何的报应。
可当再次见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时,自己心内竟不可自抑地多了几分欢喜。
明明极力想要放弃的感情,偏偏已如此生了根,发了芽。
“怎么,莫不是又在想着你的燕王殿下了?”
白桑听出了那嘲讽的语气,从心底泛上一股涩意。细密的睫毛微颤了颤,低低开了口:“你要对决明做什么?”
温顺的眉眼,苍白的脸色,更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高询死死盯着她,心内汹涌的怒意翻腾上来,狠狠开口道:
“当初你爹害死父皇,你害的我家破国亡,今日,我要拿他偿命。”
白桑猛地抬了眼:“不,爹没有!他是无辜的!”
“无辜?”高询闻言一嗤,低垂的右手紧了又紧,点了点头,“对,你爹娘是无辜的,你弟弟是无辜的,连你也是无辜的,你们都是无辜的,可我晋王府上平白死去的那些人,难道就不无辜吗?!”
白桑半偏了头,动了动唇,心渐沉了下去。
“是不是只有我,只有我高询愚蠢至极,似个傻子被你们骗的团团转,还乐此不彼,当真是自作自受!”
高询猩红着双眼,手上力气更重了几分,恨不得便这般将她捏死在手中。
“我这颗棋子可真是好用啊,你可是这般想的?”
白桑吃痛地皱了眉,她抬起眼,眸中染上一层水雾,透出一片涩然:
“高询,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恨。你若想,大可现在取了我的性命。”
“陆白桑,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这副模样。”
高询阴沉着脸贴近她的面庞,似喃喃道:
“你口中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她一松手,将面前人狠狠甩在地上,冷声道:
“你若真想死,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她也恨极了自己的一颗心,每每对着身前之人时,仍不自禁失了控制。这些日子故作的镇定理智,仅几句话间,便被面前人击碎的残破不堪。
“在宫中,你为何要帮师父救人?临走前,你又为何会恰好昏迷?”
白桑被她狠狠摔在床沿,胸腔中已是五脏六腑地疼。
那日,火光冲天的前殿,她为护着幼弟,被秦兵的烈马重重踢了一脚。疼,钻心入骨地疼,她却无论如何不敢失了意识。自己必须先想办法将弟弟送出皇城,她闭着眼,便咬着牙强撑着,直至被平安带上马车,才终于昏睡了过去。
就如此刻一般,她垂着头,死死咬着牙,任由面前人冷嘲热讽,却仍不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