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极宫。 贺皇贵妃陪着元德帝,一同正用晚膳。 元德帝瞅着皇贵妃有些精神不济,嘘寒问暖道:“爱妃,这是怎地了,昨夜莫非未睡好?” 贺皇贵妃闻此,便矫揉造作,扶额头痛道:“陛下,您也知晓,臣妾是刀子嘴豆腐心。臣妾想与太子好好相处,可每每相对便想起臣妾与陛下的先太子,臣妾这心里便别扭,总觉得是太子抢了臣妾孩子的福分。前段日子,臣妾听闻太子宠幸了一个姓阮的内官,便好奇,传那阮内人来瞧瞧,谁知碰巧太子来向臣妾请安。太子以为臣妾刁难那个阮内人,与臣妾闹得不欢而散。” 贺皇贵妃说得委屈万分,挤出一滴泪来。 元德帝虽然心疼皇贵妃,却也听出话里有话,遂问道:“爱妃,有话不妨直说。” 贺皇贵妃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叹口气道:“据说,第二日,太子便将那个阮内人送到了宫外私宅。前日,我母家的嫂嫂入宫来探望臣妾,说起太子,说宫外都传太子金屋藏娇。打着去大理寺的由头,日日与那个阮内人在私宅,寻欢作乐。” 贺皇贵妃这话,元德帝自然不信。 在宫外,有暗卫每日守在太子四周。 若是当真是去风流快活,他岂有不知的道理。 再则,阮翛然出宫一事,元德帝本就知晓。太子称阮翛然患病,让人挪出宫养病罢了。 元德帝灵光一现发觉,自打那个阮内人离宫,太子便再未召过幸。 仿若恢复成从前那般,对女子避而远之。 念此,元德帝烦躁捏起酒樽,抿了一口酒水,这才耐着性子哄道:“爱妃,传言终究是传言,太子克己复礼,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朕,信得过太子。” 贺皇贵妃颔首,提议道:“依臣妾看,不论真假,还是将那个阮内人弄回宫里,人在眼皮底下,终究踏实些。” 这话,元德帝倒是听进去了,遂附和道:“爱妃说的是,流言来源于此,人不在宫外,谣言不攻自破。” 言毕,唤进王公公命道:“明日,你带人将那个阮内人,接回东宫去。” 王公公偷瞄了一眼贺皇贵妃,有些犹豫道:“此事,要不要,告知太子殿下?” 元德帝立时龙颜不悦,怒道:“一个宫人而已,朕做不了主了。” “老奴,明白了。”王公公恭敬应声,见元德帝抬手,立马过去相扶。 贺皇贵妃似有喜色起身,陪着元德帝下起围棋。 夜深幽静,人愁难眠。 “阿姐,你睡了吗?”阮悠然在房外叩门。 反正睡不着,阮翛然起身开了房门。 阮悠然玉惨花愁,似乎痛哭过,一双美目红肿凄然。 “阿姐……”阮悠然扑进阮翛然怀中,泣不成声。 阮翛然安抚着将人揽进房中,二人如儿时那般依偎在床榻上。 阮悠然靠在阮翛然怀里,止住哭声可怜兮兮道:“阿姐,悠然不该那夜,骗你喝下暖情酒。” 父亲阮祝颂闪烁其词,对于事情经过避而不谈。 阮翛然对于那夜之事,仍有迷惑之处,追问道:“阿姐,明明见你,入了太子营帐,折返出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阮悠然吸气,抽噎道:“出去的不是我,是父亲事先安排好的人。那个营帐并非是太子的营帐,是林千帆的营帐。其实,其实我看得出,林千帆喜欢的是姐姐。母亲想要我抢了姐姐为太子献舞的机会,父亲心如明镜。便与我私下商议,助我一臂之力成全我与林千帆之事。我躲在帐中暗处,父亲亦在。待林千帆回营帐,骗他喝下了暖情酒。” 说到此处,阮悠然哭声更盛,说道:“林千帆神智不清,口里含糊唤着阿姐的名字。我便装作是姐姐,与他……” 阮悠然哽咽难言,喘息急促又道:“天子拔营回京,没两日,林千帆便登门拜访。阿姐你那时整日闷在房中,母亲自以为事成,便告知林千帆那夜之人是阿姐你。毕竟阿姐要参加秀女选秀,母亲与林千帆心知肚明。阿姐又非清白之身,必然落选。母亲让林千帆安心等待阿姐落选归家,再登门提亲不迟。” 阮翛然感慨万千道:“你为何那么傻,林千帆,他哪是个好说话的主,如今真相大白,以林千帆的性子,怎会轻易应了这门亲事。” 阮悠然抱紧阮翛然,哭求道:“阿姐,你定要帮帮妹妹啊!除了阿姐,悠然求门无路了。” 阮翛然哀其不幸,难免有些声色俱厉,道:“即便你如愿嫁与林千帆,他对你无情,又怎会好好对你,与你举案齐眉。” 阮悠然听不进去,反倒埋怨道:
“我是做得不对,可林千帆呢,浪荡公子,打一开始便想脚踏两条船,见阿姐不理会他,便整日招惹我,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阮翛然一时无言以对,又不忍阮悠然哭啼不停,安抚哄道:“好了,父亲已向太子殿下提过,你与林千帆之事。相信很快便有个定数。” 阮悠然捏着绢帕拭了眼泪,破涕为笑道:“阿姐,你在京城,可有见过林千帆?听说,他在京畿大营,我想见也见不到。” 阮翛然不知如何宽慰,即便林千帆不在京畿大营。那侯府大门,也不是能随意登门拜访的。 她只得岔开话,装困道:“夜深了,明日再想法子,快歇着吧!” 阮悠然大约是哭累了,嗯了一声,没一会便在她怀里睡着。 翌日,早膳后。 阮祝颂去了刑部到差,阮田氏倒是有兴致,领着仆人上街采买去了。 阮翛然陪着阮悠然,在花园中蹴秋千,打发疏解心愁。 如今这个府宅,自然比不上高门大户的富丽堂皇,加之尚未布置妥当。 花园内花草萧瑟,临近中秋,亦只有几盆金菊添色而已。 阮悠然无精打采坐在秋千上,阮翛然在身后慢悠悠推晃。 “二位小姐,门外有人登门造访,自称是林千帆,林将军。” 这家丁是到京城新雇佣的,府里原本的老人,全随阮田氏出府去了。 这家丁不识得林千帆,自然不敢放人进门。 阮悠然闻此打了个激灵,从秋千上跳下落地。喜出望外忘乎所以,哪里顾得上阮翛然,抬足疾奔去往府门口。 阮翛然亦是愁绪满怀,坐上秋千晃荡出神。 只因失身一事,她一而再三拒绝萧莫言。 如今真相大白,她心中喜忧参半。 喜,那人是萧莫言。 忧,或许萧莫言,再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阮翛然心浮气躁拼力荡悠,耳畔风声灌耳,伴着目晕旋转,仿若可暂缓惆怅。 抬眸间,望见阮悠然与林千帆拉拉扯扯过来,似在争执不休。 林千帆着了件,品月色窄袖圆领云纹长袍。未着英武甲胄时,的确是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他吊着左臂,看来当真是受了伤。 二人理论声渐行渐近,只听林千帆怒吼道:“阮悠然,我林千帆自会对你负责,在此之前,我与你姐姐,阮翛然有话要说。” 阮悠然听闻林千帆愿意负责,哪里还有怨气,喜笑颜开道:“我不吵你了,你去与阿姐叙旧吧!” 阮翛然跳下秋千,向林千帆欠身,冷淡道:“林将军,有何话不妨直说吧。” 趁着今日三人皆在,将话挑明了,断了林千帆的念想。 林千帆凝着亭亭玉立,清雅脱俗的阮翛然,满眼欢喜道:“这般模样,才是真正的阮翛然……” 阮翛然冷脸打断:“林将军,说正事吧!你打算何时迎娶我妹妹?” 林千帆瞥了一眼身旁,低眉顺眼的阮悠然,回眸盯着阮翛然,一本正经道:“阮翛然,你当真对我林千帆,没有一丝心动?” 阮翛然略有迟疑,以林千帆自傲的性子。若她直言未有,对方定然不信。 她只能搬出萧莫言,半真半假道:“林将军,不知可有听闻,在东宫我已侍过寝,如今我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林千帆愕然瞠目,恨恨道:“竟是真的,原以为只是殿下随口一说……” 他猛然顿言,一惊一乍道:“不对啊,若你是太子殿下的女,女人,昨日殿下为何说,若你愿嫁我,他绝不阻拦。” 一夕间,阮翛然心头涌上酸楚。 萧莫言既然允她自由婚嫁,想必已将她全然放下。 一旁,阮悠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急赤白脸骂道:“林千帆,你这混球,有我还不够,还妄想娥皇女英,卑鄙无耻。” 阮悠然不依不饶上前拉扯,无意碰到林千帆的伤处。疼得林千帆龇牙咧嘴,后退躲闪。 这二人,看着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阮翛然忽而郑重其事向林千帆,屈膝施礼道:“林将军,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阮翛然对林将军绝无男女之情,还请,林将军善待吾妹。” 林千帆本就烦躁,伤口又疼,登时恶眉恶眼道:“阮翛然,这话是你说的,你莫要后悔。” 旋即冲阮悠然,吼道:“阮悠然,你我之事是被你算计,你想嫁我可以,只能做妾。考虑清楚了,让人往侯府送信。” <
> 林千帆头也不回,愤然离去。 阮悠然犹如泥塑木雕,怔立在原地,眼睁睁瞧着林千帆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