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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满月当空,清晖孤冷。 红烛淌泪,双囍高挂。入目所及,朱红晕目。 贺芷瑶端坐在喜床上,一旁放着孔雀羽扇。望着寓意“早生贵子”的干果,捏起一颗莲子放进口中。 苦涩难咽,贺芷瑶俯身吐了出来。不禁幽怨一笑,连这莲子之口都不能承受,何以承受漫漫余生的心苦。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声音:“公子,您当心着些。” 贺芷瑶慌忙持起羽扇挡住容颜,正襟危坐等待林千帆的到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只听林千帆醉声醉气嚷嚷道:“都退下,不准靠近公子我的院子。” 门外的侍女和喜婆为难犹豫,这合卺酒尚未喝,夫妻之礼不算完成。 贺芷瑶的陪嫁侍女,壮胆道:“姑爷,还未喝合卺酒呢。” 林千帆面色酡红,浪荡一笑道:“那还不快盛酒来。” 侍女应声,与喜婆一起入房斟酒。 林千帆则跌跌撞撞到了床榻前,连腰板都挺不直,随意坐到贺芷瑶身旁。 一股浓烈的酒味,令贺芷瑶有些不适应皱起眉头。 她早听闻过,洞房花烛夜十个新郎九个是醉鬼。 喜婆喜眉笑脸:“请公子,揭开团扇。花好月圆,比翼双飞。” 林千帆抬手一把夺下团扇,丢弃一旁。 贺芷瑶面不改色,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半个葫芦卺。 喜婆瞧出新郎的不耐烦,面有尴尬,仍旧堆笑说着那一套合卺祝酒词:“同甘共苦,不分你我,合二为一,天作之合,白首偕老。” 林千帆手持葫芦卺,醉眼迷离闻喜婆声落,径直将酒一饮而尽。 贺芷瑶不甘示弱,亦是喝得一干二净。 “都退下吧!”林千帆将合卺扔给喜婆,烦躁撵人。 喜婆这会只道新郎心急入洞房,取笑道:“公子莫急,待结发之礼一完,不耽搁您春宵一刻。” 林千帆念起父亲的嘱咐,耐着性子任由喜婆剪下一缕青丝。 贺芷瑶满眼执着,仔细用红缨将二人的青丝牢牢绑在一起,放进朱红色的香囊内。 “礼成,即刻起,二位便是结发夫妻,愿二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喜婆欢声笑语祝贺,林千帆摸出两锭银子,各自抛给喜婆与贺府的侍女绿萝。 贺芷瑶突然开口:“绿萝,下去歇着吧,不必在外守夜。” 绿萝得了银子,又得恩准不必辛苦守夜,亦是欢喜道了谢,与喜婆一同退下。 满室喜色,难掩疏离。 林千帆起身,竟然稳稳当当行到了短榻前,冷漠道:“今夜,我睡这里。” “原来,你在装醉。”贺芷瑶愤愤起身,追过去抱住林千帆。 贺芷瑶抱着伟岸身躯,想要寻求一丝温暖,委屈哽咽道:“今夜,可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你怎能如此对我?” 林千帆推开贺芷瑶,厌恶道:“是你非我不嫁,如今得偿所愿还不满足。” 凤冠摇颤歪斜,清脆碰撞声如铃响。 “林千帆,你在恨我?”贺芷瑶将头上的凤冠扯下,青丝如瀑垂落。 明明她亦是靡颜腻理,柳腰花态的大美人,究竟是哪里不如人。 “你心如明镜,贺芷瑶你敢说,阮翛然的死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贺芷瑶欲哭无泪,愤而将凤冠砸向林千帆。 林千帆不躲不避,凤冠砸在胸口落在脚边,被他抬脚一脚踢开。 凤冠飞起落在桌面,撞翻了一盘莲子。洁白如玉的莲子倾洒一地,仿若贺芷瑶的痴心妄想,终是支离破碎难以拾起。 贺芷瑶笑得花枝乱颤,转而泪流满面,渐渐气喘吁吁平静下来。 她摸干眼泪,眼神中爱意消散,冷冷道:“林千帆,听说你想当太子。” 林千帆原本有一丝心疼贺芷瑶,闻此错愕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贺芷瑶贴近林千帆,抬手抓住他的胳膊,阴笑道:“这话是阮悠然偷听来的。” 这话令林千帆陡然色变,如此说来想必是那日他将阮悠然赶出房门。阮悠然压根未离去,而是一直在暗处窥听。 他抬手将贺芷瑶的手拿开,冷面威胁道:“贺芷瑶,你既然嫁与我,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当懂得。我警告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贺芷瑶满不在意,反唇相讥笑道:“怎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千帆怕了。不是说为了那个女人,要争储君之

位。莫非豪情壮志,只是逞强之言。” 念起阮翛然,林千帆暴跳如雷,喝道:“我为何不敢,如今人死了,我争那储君之位作何,满足你想做皇后的美梦不成?贺芷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反正心事被人拆穿,贺芷瑶不再装模作样,蛮横道:“我是想做皇后,原本那该是我的位置。明明尽人皆知我倾慕于你,你又曾被议储。五年前,明明只要我们贺林两家结亲,你便是太子,我就是太子妃。可是你,对我视若无睹……”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林千帆疾言厉色打断道:“你想当太子妃,当初为何不去参加选秀?赖着我作何?” 这话彻底激怒贺芷瑶,她撕心裂肺吼道:“我要嫁与自己倾心之人,不是谁是太子都可,林千帆,你这个混账……” 林千帆亦是怒火中烧,不想与贺芷瑶再作无休止的口舌之争。抬足便要走,只想去房落个清净。 “你不能走,你回来。”贺芷瑶追上前,横在林千帆身前,扑进怀里哀求道:“你若走了,明日让我在侯府如何立足。” “贺芷瑶,我林千帆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正妻之分,我定会以礼相待于你。” 林千帆掰开她的双手,后退一步指着床榻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睡床,我睡短榻。” 贺芷瑶置之不理,强硬拉扯林千帆去往嫁妆箱前。 其余全部送进了侯府的房,她特意命绿萝盯着,将一口落了锁的红木箱子抬进洞房。 林千帆不明所以,以为贺芷瑶想用奇珍异宝讨好自己。感念贺芷瑶一片痴心,神色缓和道:“芷瑶,折腾一日,你早些歇着吧!” 林千帆想抽离自己的手,哪知贺芷瑶先一步松手,神神秘秘道:“林千帆,不,应当是夫君,妾身送你一份新婚大礼。” 正如林千帆所料,不由心生一丝愧意。贺芷瑶有何错,不过是对他一片痴心。 于是,他感慨轻柔道:“多谢。” 贺芷瑶亦感慨万千,平和道:“从今往后,我定会做好一个正妻该有的肚量,不过……” 贺芷瑶突然顿言不语,林千帆好奇催道:“不过什么?” 红唇如烈焰,泯然一笑,目光如炬声声强硬道:“你收了我这份礼,必须争一个皇位回来。我贺芷瑶,要成为这盛梁的皇后。” 林千帆方想训斥贺芷瑶是不是疯了,却见贺芷瑶从怀中取出钥匙,将铜锁打开掀开箱盖。 林千帆实在无心与贺芷瑶争辩,耐着性子看看她要作何。 木箱内缩卷着一个女子,穿着贺府侍女所着的碧衫。青丝凌乱遮挡住容貌,额头上缠绕着染血的白麻布。 “林千帆,你看她是谁?” 贺芷瑶洋洋得意探手,将女子面上的青丝拢至耳后。 秀鼻挺翘,樱唇粉嫩。即便闭着眼眸,依旧难掩五官清丽。 身形纤细,体态婀娜。面色惨白,缩卷在箱子里如同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林千帆只觉热血沸腾,满腔震惊一把将贺芷瑶推过一旁。 “阮翛然。”林千帆喜极而泣,俯身想要将其抱出箱子。 贺芷瑶冲过来拦住他,恐吓道:“林千帆,我可是冒着欺君之罪,将你的心上人救出了火海。这个女人足以要了你满门的性命,若你不争储位,那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林千帆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贺芷瑶,干脆利索抬手劈晕贺芷瑶。将贺芷瑶抱到短榻上,折返回来抱出阮翛然。 他喜不自胜,如获至宝般将阮翛然放到他的喜床上。 至于阮翛然为何在贺芷瑶手里,明日再问不迟。 他低柔唤道:“阮翛然,不,从今往后,你是我一个人的翛翛。” 阮翛然死气沉沉昏睡着,没有任何回应。 林千帆脱掉喜袍,躺在阮翛然身旁,痴痴凝望自言自语道:“翛翛,你没死太好了。他护不住你,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他望着樱唇,竟如一个不通男女之事的毛头小子。口干舌燥,喉间滚动,低首只敢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霎时,他只觉面红耳赤,欣喜若狂又道:“今日当真是我大喜之日,不想我与你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林千帆轻手轻脚将阮翛然拥进怀里,心满意足含笑入睡。 夜风涌动,红绸招摇。 阮宅,后院。 阮悠然倚门而立,拎着酒壶对月狂灌一口。 前日,册封的谕旨送去了阮宅。 阮祝颂得知长女阮翛然去

世的消息,昏厥病倒。 阮田氏派人将阮悠然请回,如此她倒也能避开,新人入门的尴尬。 一想到此刻,林千帆正与贺芷瑶在红帐缠绵。无穷无尽的憋屈,将她吞噬。她竟有几分庆幸,如今姐姐死了,她最大的障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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