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翛然喃喃自语:“你是林千帆,那我又叫什么呢?”一夕间,头痛剧烈面色发白。 郎中见状,嘱咐道:“小娘子莫要急于一时,切勿胡思乱想。待伤口好了,或许便想起来了。” 弹指间,林千帆心绪七上八下。庆幸之余,只盼阮翛然莫要记起萧莫言。 阮翛然十分乖巧听话,对林千帆可怜兮兮道:“那个,林公子,我饿了,可否弄着吃食与我?” 郎中面上诧异,瞄了一眼林千帆,原来这二人不是夫妻。 方才一瞬,林千帆打定主意。趁阮翛然不记事,谎称自己是她夫君,如此阮翛然便不能拒他于千里之外。 林千帆坐到床沿,握住阮翛然一只手,含情脉脉道:“娘子,你回乡省亲,路遇马贼险些丧命。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夫君啊!” 阮翛然星眸迷茫,低回道:“我不记得这些。” 郎中面上尴尬,暗道自己误会了,忙告辞离去。 林千帆柔声细语:“翛翛,我去命人准备吃食。” 阮翛然低嗯一声,眼瞧着林千帆出去,面上方显出迷惑不解。 夫君,林千帆。试图努力回想,脑中模模糊糊浮出“将军”两个字。 “原来,我是将军夫人,怪不得会怕他,定是这人征战沙场杀人如麻,身上戾气太重。” 阮翛然自我宽慰,眨眼间愁云惨淡道:“那我又是何人?他方才唤我翛翛,那我姓何名谁?” 头晕眼花袭来,阮翛然不敢再游思妄想。 低眸间,看清身上的衣着。难以自已揣测,一个将军夫人为何穿着寒酸,像是侍女的服饰。 腹间咕咕作响,伸手揉抚只想快些填饱肚皮。 须臾,林千帆端着一碗清粥入内。 阮翛然怔了一瞬,这个林千帆昂藏七尺不说,更是仪表堂堂。唇角噙着笑意风流倜傥,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气,应当出身名门。 林千帆被阮翛然盯得全身不自在,唯恐其想起了什么,慌道:“为何这般看我?” 阮翛然讪讪一笑,如实道:“只是好奇,我究竟是何身份,能嫁给一位将军。” 林千帆惶恐不安,端碗的手一抖。这片刻功夫,阮翛然便已想起他的身份。是只想起将军这个身份,还是有关他的一切。 林千帆将汤碗,放置床榻一旁的鼓凳上。扶起阮翛然,让她半靠在叠摞的软枕上。 端起汤碗,手持汤匙一勺一勺喂阮翛然用食。 阮悠然饿极了,只顾着张口吞咽。很快一碗粥下肚,杯水车薪只有三分饱。厚着脸皮,问道:“我未吃饱,还有吗?” 林千帆心事重重,略有迟钝回道:“忍一忍,快到午膳时分了。” “好。”阮翛然低眸应好,发觉她的手背有生过冻疮的痕迹,有几处暗红未褪去。 满腹狐疑,她哪里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将军夫人。这衣着,这冻疮分明是个下人。 “我当真,是你的夫人?” 林千帆放下汤碗,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坚定回道:“当然是。” 阮悠然抬起另一只手,茫然不解道,“你看我这手,还有我的衣衫,哪像个将军夫人,我不会是你府上的侍女吧?” 林千帆摇首笑哄道:“都说了,你路遇马贼,吃了些苦头,为夫将你救回,来不及为你更换衣衫。” 阮悠然追问道:“我姓何名谁?家住何处?” 林千帆眼波流转,继续诓骗道:“你姓白,名翛翛,取自翛翛月下闻。你的家乡远在朔漠,那边一向不太平,时有马贼出没。” 阮翛然蹙眉深思,脑中一片茫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懊丧道:“那我与你门当户对吗?我母家家世如何?” 林千帆从未如此费心哄过人,面对阮翛然的星眸潋滟荡满期许,只得继续骗道:“自然是门当户对,莫要多想了,郎中不是嘱咐,让你好好将养,少忧思。” 阮翛然听劝不再执拗,头晕目眩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半靠着闭目养神,一心等着用午膳。 娥眉微拧忍着不适感,一副捧心西子之姿。樱唇含笑,无拘无束并无半分不自在。 林千帆恍然如梦,阮翛然这般安然悠闲的模样,与他初见时一般无二。 情不自禁,俯首在她手背一吻。 阮翛然头脑昏沉,只觉手背一痒,下意识缩了手。 只是被林千帆紧紧握住,拉扯间她迷迷糊糊睁眼。 见林千帆眼眶微红,溢出疼惜,悔恨之色。 <
> 阮翛然原本对于林千帆方才所言,将信将疑。现下他这般一往情深的样子,倒真让她有些信了。 阮翛然不知为何别扭,实在叫不出“夫君” 二字,慢声细语问道:“将军,在后悔何事?” 她只当对方,在悔恨让她被马贼捉去,吃了不少苦头。 林千帆动情,忘乎所以答道:“后悔,为何不早些承认,我心悦你。为何,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与你错过那么多。” 阮翛然虽然听得稀里糊涂,可林千帆热泪盈眶,对她的情意应当做不得假。 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越想越头痛欲裂。她难受,无力道:“将军,可否出去,让我安心歇息。” 林千帆吸气收泪,愧疚道:“是我不好,不该惹你胡思乱想,你好生歇着,待会侍婢会送午膳来。我有事要处理,晚膳定回来陪你。” 林千帆将软枕撤去,好让阮翛然平躺安睡。 阮翛然晕晕乎乎,一躺下便呼呼睡去。 林千帆凝着般般入画的娇颜,眼神一瞬犀利渗人。 他退出房门,唤来一个十六七岁姿色平庸的侍婢,嘱咐道:“记住,里面的人是将军夫人白翛翛,不论她问何皆说不清楚。若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将军心狠手辣。” 那侍婢倒也机灵,慌张回道:“请将军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多嘴多舌。” “将人伺候好了,不准她踏出府门半步。” 林千帆慎之又慎嘱咐两句,这才抬足离去。 那边,户部。 包闻仁全神贯注,瞅着公案上的一张驻兵舆图。 猛然间,黑影压顶,有人阴阳怪气道:“包尚,倒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此沉得住气。” 包闻仁闻声识人,抬眸看向唇齿相激,满脸愤慨的颜如珩。 包闻仁起身,敷衍了事施礼,回怼道:“外面寒风狂躁,不想吹来了中令。” 颜如珩身着紫色官袍,瞄了一眼舆图,正气凛然道:“今日本官来,是想与包尚商议,明日早朝弹劾太子一事。” 包闻仁收卷了舆图,略有鄙夷道:“中令真是反复无常,这才几日,便反眼不识旧恩,要与太子分庭相抗。” 颜如珩不以为然,冷哼道:“那日在宫中的情形,你也亲眼目睹了。太子拥兵自重,分明是想趁陛下圣体违和,逼宫上位。” 包闻仁不敢苟同,回道:“若是如此,中令可有收到禅位的诏?宫中并无异象传出,中令,为何非要与太子殿下过不去?” 颜如珩从怀中掏出一份账本,递与包闻仁,言辞义正道:“这是宗正司,负责看守沈如山的禁卫呈上来的。说是沈如山让他把记下来,来日作为证据呈与陛下。这上面清清楚楚记载,沈如山那份黄金的去向。” 颜如珩顿言,等着包闻仁翻阅完毕。 包闻仁起初漫不经心翻阅一页,而后大惊失色,一目十行火速阅览。 账本上写着每一次克扣黄金的数目,与于有道证词相符足足两百万两。这么黄金全部被运送去了顺昌县,顺昌王府中。 包闻仁捏着账本,百思不得其解道:“如今沈如山已死,凭这么个账本,又能说明什么呢?中令进谏废储,是要拥立哪位皇室宗亲?” 颜如珩横眉怒视道:“沈如山为何要将黄金送去顺昌王府,包尚不觉得,其中有不可告人之密。本官怀疑,沈如山是被太子做局,嫁祸诬陷的。陛下,应当对这批黄金的下落很感兴趣。本官不是要拥立何人,只是想教太子殿下一个道理。为君者,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储君不得干政。倘使真是太子所为,太子结党营私,又以权谋私,本就犯了大错。本官食君俸禄,弹劾太子,只是尽人臣之事罢了。” 包闻仁将账本还与颜如珩,好心劝道:“下官奉劝中令一句,陛下若想废储,自会知会我等行事。若陛下无心,中令此举,不怕被人说枝大于本,僭越犯上。” 颜如珩算是听明白了,包闻仁这是拒绝了联名上奏弹劾太子。拂袖怒道:“本官真是愚蠢,竟与你结了亲家,但愿他日不会殃及,我那无辜的女儿。” 包闻仁不屑道:“这话,正是本官想要说的。中令,位极人臣,莫要迷了心智,累及子女。” 颜如珩抬足将走,包闻仁故意又补上一句:“中令,好走不送。” 包闻仁目送颜如珩远离,神色凝重心中实则惴惴不安。那日至今已有五日,他父亲与儿子杳无音信。宫中是否变天不得而知,不过林思源不再入宫侍疾,陛下的身子应当是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