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瑶又与他相视一笑,而后便挽住了思安的胳臂。思安随她走出亭子时转头看了一眼,卫渊望向她们的脸上似乎仍有疑色。
这天酉时,卫渊再次进宫去赴隆化帝为他办的盛大庆功宴,思安则在卫瑶的陪伴下在王府用了晚膳。卫瑶很是细心,特意让厨房做了一桌江南菜,饭后茶点也是依临安习惯。
翌日,卫瑶见她休息的不错,便想带人去长安城最好的绸缎庄,思安自然是推却,毕竟莲阁里已有那么多衣裙,可卫瑶却说那些都不算,衣裳要亲自去试过花色量体剪裁才合身。思安最是拒绝不了别人的热情和善意,只好随她坐着马车去了。
在绸缎庄定了两身京城最时兴的衫裙出来,已是午时,二人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会仙楼用了午饭,卫瑶又不由分说带她去了胭脂铺子和香粉铺子等等,思安没法子,便每家铺子只挑一两样,且都是价格不算贵的。
待两人终于买完一堆东西回到晋王府,又是一天的傍晚了。
管家杨兴正在门口候着,见马车停下,立刻恭敬地迎上来告诉她们,朝廷给此次河东平叛的赏赐已经下来了,因思安在京城没有宅子,她的那份也被一起送到了王府。
卫瑶听了这话很是欣喜:“这么快?才回来两天呢,皇舅舅真好!谢姐姐,我们快去他给了什么赏赐!”
思安自然明白赏不逾时的道理,莞尔应了一声“好”,和她相携进了府门,一起转过琉璃影壁后,便见王府宽阔的前院里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箱子,周围还守着一溜的侍卫。
“杨叔,”卫瑶小脸皱了皱,为难道,“这么多,哪些是给谢姐姐的?”
“禀郡主,左边两列都是圣上给谢姑娘的赏赐,分别是钱百万,绢一百匹,帛三百匹,”杨兴笑着说到这儿,又走到一口大箱子前,将放在上面的一个朱漆戗金匣子打开了捧到二人面前,“皇后娘娘知道谢姑娘的巾帼事迹后,又特地加赏了珊瑚念珠一串、花钿冠一顶、翠玉镯和东珠耳坠各一对。”
“皇舅舅本来是要赏些其他东西的,”杨兴话音刚落,卫渊挺拔的身影从前厅里迈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沉稳的紫蟒朝服,语调却颇为轻快,看着思安道,“但那些都不实在,也不方便,我便请他都换成了钱帛,可还行?”
百万钱是大齐一品大臣三年的俸禄了,加上绢帛,即使是在居不易的京城,也足够购置个三进的宅子,再买上四五奴婢家丁了。
思安明白,在远离战场的隆化帝眼里,她一个动动嘴皮子的小谋士是不值这么多赏赐的,定然是卫渊替她说了话。
“多谢王爷,民女感激不尽。”
“还有这个。”卫渊显然也对自己今日的成果很满意,微扬了下颌,走到思安身前,将手里的黄色轴递给她。
“这是诏?”卫瑶好奇地凑了过来,接着便欢呼一声,“哥哥,谢姐姐的父亲被追赠为户部侍郎了!”
而且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思安垂首看着手里展开的追赠诏,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样的恩典,已远远超出她该得的。
“有了这诏,你的身份就是官家女了,以后谁也不能看低了你去,再碰到像那刘婶之人提什么妾不妾的,便大可叫她们闭嘴。”卫渊微微停顿了一下,“你父亲在天之灵若知道此事于自己女儿的益处,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我替父亲多谢王爷。”思安沉默片刻,抬眸轻声道。
面前沉静清亮的眸子似蕴着复杂难名的波澜,又似有浅浅情愫漫开,卫渊的胸腔里蓦地跳得快了些,他忙收敛心神,故作严肃:“不必谢我,之前就说了,本王军中赏罚分明。”
说完他便立刻转向杨兴,径自吩咐,“杨叔,皇后赏的这匣首饰送去莲阁,其他的就先存在王府府,谢姑娘需要时再去取用。”
杨兴利落地应了“是”,开始井井有条地安排人搬一院子的箱子。
思安将诏小心收起来后,问道:“牛将军和林先生是不是也得升迁了?”
“老牛最风光了,”说起牛蒙,卫渊忍不住笑起来,“今日皇舅舅封了他上护军,给他乐得就差在大殿里跳胡旋舞了。林先生嘛,他不愿入仕,但也得了许多赏赐。”
思安听了也颇为牛蒙高兴,但更多却是诧异,未作多想便又问:“林先生有匡扶社稷之志,为何会不愿入仕?”
卫渊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回道:“他不喜官场交际。”
这不是实话。
思安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一世的卫渊不是前世那人,并不会毫无保留地什么都告诉自己。
“谢姐姐,”这时卫瑶亲自捧了那只戗金匣子过来,兴高采烈道,“咱们快回莲阁吧,我想看你试那只珍珠花钿冠,你戴着肯定比那月宫里的嫦娥还好看!”说完又对卫渊随意道,“哥哥,我们走啦。”
“去吧,”卫渊宠溺地望着妹妹,“小心些,别摔着了。”
兄妹俩的对话简短却亲昵,思安心里忽地一动——前世的卫渊,真的什么都告诉她了吗?他那般伤心,就只是因为卫瑶过世得太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