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士兵们亲眼见他们的大将军发了神威,激动地又发出阵阵叫好喝彩之声,思安亦是心潮澎湃。
但那鲁广不愧是骑兵营第一勇士,落了下风也丝毫不乱,与卫渊耐心周旋了数十招后,又一次找到近身缠斗的机会,斩马刀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或劈或削或掠,攻向卫渊!
两人如此从擂台这一头打到那一头,打了近半个时辰,攻守之势数易,仍是胜负难分。才初夏天气,鲁广已汗如雨下,卫渊也热得将衣领都扯开了。
又过了约半盏茶,鲁广一次突进侧劈被卫渊避开后,两人本已错身而过,谁知,卫渊此时竟还能控制住身体,猛地转身,一个意想不到的回马枪飞刺向鲁广头面!鲁广将将用刀背一挡,但却抵不住那猛烈的枪意,斩马刀发出“锵”的一声被大力挑开,枪尖在离他喉间半寸时停下。
——“大将军神威!”
一瞬的沉寂后,人群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这一场酣畅淋漓、精彩纷呈的比斗终于分出胜负。
思安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人群外走去,士兵们仍努力为她让出了一条窄道。她听到身后擂台上鲁广爽快的认了输,但卫渊却道,他不过是占了鲁广先前已比了七场耗掉许多力气的便宜,还笑着号召大家继续上台挑战,用车轮战耗赢鲁广。
不一会儿,人群又骚动起来,大约是真有人跳上了擂台吧。
……
“小谢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挤出人群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卫渊的声音,还带着微喘。思安停下脚步,转回身无甚波澜道:“是,有些需要大将军批复。”
卫渊几步走上前,好笑道:“既然是来找我的,我还没走呢,小谢先生急着去大帐做什么?”
他一下擂台就急匆匆追了过来,绣着金线的衣襟还敞开着,露出一大片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晶莹的汗珠正顺着他凸起的喉结滑落到块垒间的沟壑里。思安不由后退了一步,垂下眼:“人太多,有些热,我想着回大帐等将军。”
“哦?”卫渊打量了她会儿,向前迈了一步。
思安连忙又退了一步。
“小谢先生觉得我比得如何?”卫渊看着她问道。
“很精彩。”思安简洁地回答。
“辛辛苦苦打半天,小谢先生就这一句吗?”卫渊笑着又向前一步。
思安跟着继续退了一步:“我看不懂,自然也说不出什么。”
卫渊又盯着她打量片刻:“小谢先生是不是讨厌我?”
“......大将军想多了。”思安默了默,回道。
“那你干嘛离我这么远?”卫渊说着,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思安尬在原地,其实卫渊知道她是女子后,与她说话时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譬如现在,他们就隔着三步远。若放在平时,她也不觉得如何,最多想起前世的事,心中刺痛一下两下,但今天的卫渊不一样,他刚从比武场上下来,浑身透着一股强烈的侵略性和浓烈的阳刚气息,让思安极不自在。
她克制住后退的冲动,轻轻抿了抿唇:“大将军这会儿方便的话,就去大帐把都处理了吧,我还要赶回城内做其他事呢。”
说完,她便要转身继续往大帐走。
“哎!”卫渊跨前两步拦住她,有些生气了,“你这人,怎么总是不把话说明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这两步一下靠得近了,思安一惊,又要往后退,可才退了一小步,就撞到了身后的营帐。
卫渊更加来气,故意又往前一步:“你若讨厌我便直说!又说不是,又离我这么远,前几天还总是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思安涨红了脸,这会儿他们靠得太近,她眼前是他赤裸的胸膛,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这一切都在唤醒她脑海深处的记忆,那些旖旎无比、让人脸红心跳的记忆。可上辈子,他们之间除了这些,最后还剩什么呢?她的心里蓦然生出了几丝愤恨,冷声反问道:“谁敢说自己讨厌大将军?更何况,我说了讨厌,你就能放我走吗?”
卫渊呼吸一窒,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后,仿佛赌气似的:“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若真的讨厌我,我便让你走又如何!”
思安听到这话,倏地抬起了头:“我......”
可才说了一个字,却说不下去了——卫渊一张脸上全是委屈,眼里也全是委屈。这是上辈子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也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
是啊,这辈子他还什么都没做呢,他对她一直很客气很尊重,为了收服她,他甚至可以放下对她的怀疑,纵容她的不敬,而她却不仅不领情,还要说讨厌他。向来人见人爱的卫小王爷、卫大将军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思安苦笑一声,也许卫渊没有伪装,他确实还不是上辈子那个人,可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她自嘲般摇摇头,再次开口道:“卫——”
“小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他们不约而同转头望去,见稍远处一个也是十八九岁样子的年轻人正往这里跑来,边跑边朝他们用力挥着手。
“阿昱!”卫渊也惊喜地喊了一声,立刻抛下思安,朝那人跑去,“你总算回来了!”
——急切的样子,倒像是寻到了救星。
思安怔怔地留在原地,望着阳光下两个年轻人碰上后,互相默契地撞了一下肩,又用力拥抱在一起。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阿昱?难道是卫渊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高昱高小侯爷?
思安微微蹙了蹙眉,她记得高小侯爷暴毙于隆化十六年春。
也就是,明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