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安抿紧唇,慢慢走下楼梯。照理说,卫渊这身装束更像她熟悉的那个人,可那明朗的笑容却让她觉得陌生,若是装的,未免装得也太真了,若不是装的,那么短短两年后,他的性情怎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谢姑娘,请坐下说。”卫渊突然换了个称呼。
思安一惊:“你说什么?”
卫渊从容安抚道:“别紧张,我昨天就猜到小谢先生是女子了。”
“你怎么猜到的?”思安戒备地盯着他。
“直觉。”卫渊答完,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是到扶你时才发现的,若是早知道,便不会冒犯了,还请谢姑娘见谅。”
思安有些不自在:“大将军位高权重,不必对我一介乡野民女如此客气。”
“卫某如今是求才,礼数周到是应该的。”卫渊又笑。
思安微蹙起秀眉:“大将军,民女昨天已经说过了,我并不想随军北上。”
“我知道昨天那些不过是推托之词,”卫渊话语间极为自信,“从谢姑娘之前的行事和沈刺史信中所说来看,姑娘虽为女子,却是有勇有谋,而且心中有匡扶正义之念,不愿到我麾下只是顾忌女子身份吧?”
思安默然,这话她既不好否认,又不好肯定。
“谢姑娘可以放心,我向你保证,你的女子身份不会泄露,你在我军中也绝不会受到任何冒犯。而且,”卫渊继续道,“等收复河东后,我还可以帮你找到夫婿。”
“什么夫婿?”思安又是一惊。
卫渊微微一笑:“谢姑娘的父亲少有才名,游历晋州时,曾和当地望族陈家的长子结交为知己好友,后来分别时,两人便为子女定了一门娃娃亲。四年前,谢夫人带你来晋州,就是因为你父亲过世,她想来找陈家完婚,好让姑娘以后有个依靠吧?”
思安眉心蹙得更紧,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也不过一天时间,而从隰川城到晋州一来一回便要好几个时辰,知道这些事的人又极少,他是如何这么快查到的?
“可惜的是,”卫渊接着说下去,“陈家前些年出了事,早已举家离开晋州。人没找到,你母亲却一病不起,后来又碰上叛乱,你们就一直陷在了晋州,直到两年前谢夫人也去世,谢姑娘才以男子身份成了沈刺史的幕僚。”
“你是怎么查到这些事的?”
“谢姑娘随我北上,助我收复河东,”卫渊的神色有一丝狡黠,“兴许就能自己找到答案了。”
“......”
"既已不必再顾忌女子身份,全姑娘济世之念,又能找到陈家夫婿,届时,我还可以提携一下陈家后辈,谢姑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卫渊虽是疑问,但话中尽是成竹在胸。
“......”思安脑海里急剧思索着,希望找出个什么合理的拒绝缘由,可卫渊有备而来,将话都封死了。
“哦对了,”卫渊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陈家人应该是到了长安,我在京里听人提到过,所以才敢说能帮你找到人,谢姑娘不必担心我是诓你。”
思安看着他真诚的模样,心里自然清楚他没有骗自己,上辈子她其实在长安见到过那准夫婿陈沅修一次,但那时,她刚被卫渊破了处子之身,见到陈沅修只觉羞愧难当,根本没有相认。
“谢姑娘是有其他苦衷,还是不相信我?”见她仍旧踌躇,卫渊英俊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疑惑。
思安察觉到他这微小的神情变化,心头一凛,不敢再迟疑,立即笑了笑道:“大将军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民女孤身在外,谨慎惯了,所以不免多想,还请将军勿要介怀,民女愿随将军继续北上。”
“太好了!谨慎是好事,何谈介怀?”卫渊眸中一时神采流动,是收得人才后的兴奋光芒,“那么明天一早,我让人去衙署接谢姑娘与城外大军汇合。”
“大将军今夜就回大营吗?”思安思索片刻问道。
卫渊颔首:“我与谢姑娘说完话,便直接去城外大营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和大将军一起走吧,也好早些熟悉军营生活,”思安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大将军刚刚才说,让我不必顾忌女子身份,想必临时帮我安排一顶单人营帐,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卫渊扬了扬眉,继而笑道:“自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