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果然皱了眉:“皇舅舅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你若不放心,我亦可让端王爷在锦上印章。”
安怀洛又看向思安,见她没有再帮他说下去的意思,只好假咳了一声,迟疑着说道:“晋王爷,我担心的,或者说我父亲会担心的,可不止于此。”
卫渊:“还有什么?”
安怀洛看着卫渊犹犹豫豫半天,终于豁出去了似地道:“自古皇位交替之时最易生乱,你们大齐东南方定,河东初平,谁知届时会不会有人趁机闹起事来?兵权在握,声望日隆,皇亲国戚,谁知齐代周事会否再来一次?”
卫渊听他前面说了一堆,还在莫名,听到这最后一句,骤然明白过来,顿时勃然变色,拍案站起,怒视着安怀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敢怀疑我——”
“!”安怀洛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赶紧也站了起来,退得离他远远的,夸张地疾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晋王爷,你既然要让安家放心帮忙,总得让我们无后顾之忧!小谢先生,你快说句公道话!”
看卫渊的脸色,思安怀疑他现在手里有剑的话,已经追过去砍了安怀洛了。她在心里默叹口气,武将功高震主,历来最受忌惮,更何况卫渊还有皇室血缘、有晋王封号,更何况四十年前大齐开国皇帝也是以皇亲身份趁周朝新君初立取而代之,更何况端王杨景身体也不好。
只是她一直以为要等卫渊灭了凉国,声望达到顶峰,隆化帝也驾崩后,才开始被人怀疑有不臣谋逆之心,没想到安怀洛这个表面玩世的粟特人竟也想到了,也难怪乎杨景如此忌惮了。
“王爷。”思安走近卫渊身边,抬头唤了一声。
卫渊与她对视片刻,勉强收了一点肃杀迫人的气势,又看向扒在门边随时准备跑路的安怀洛,沉声道:“端王于我有恩,我敬他如父,我卫渊对大齐对端王绝无二心,你们大可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王爷,空口无凭,不如你也照着那锦抄一份给我,那将来不管龙椅上的是现在这位陛下,还是端王,或者是王爷您自己……嗯,反正我们都不怕没人认账了……哎哎,你别过来啊,你们现在可是请本公子帮忙!”安怀洛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睁圆了,惊惧地看着卫渊高声道。
“王爷!王爷!”思安紧紧拉住了卫渊,“大事为重。”
“我知道,”卫渊的声音竟是冷静得很,“只是这东西我不可能写,不如先教训他一番,免得他出去乱说!”
同样的锦内容自然是不能写的,否则传出去就真成了谋反的铁证了,思安道:“你且等我片刻。”说着她又转向安怀洛,“安公子,请叫人取纸笔来。”
安怀洛紧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手指了指宴厅墙边的一排柜阁:“那边,第三个格子。”
思安依言走过去,打开格子取了纸笔墨,又回到桌边,思索片刻,落笔写下几行字,而后抬头朝安怀洛道:“你看看这么写行不行?”
安怀洛小心翼翼地回到桌边,认真看了看,又觑了眼卫渊的神色,赶忙点头连说了三个“行”。
思安望向卫渊。
卫渊亦走近仔细看了看,相近的意思,换了不同的辞与顺序,竟无任何不妥了。他将那纸放在一边,重新铺了一张,提笔抄了一遍,又取出自己的象牙印章,按了个印在上面后,对安怀洛:“满意了?”
安怀洛见事情已经解决了,胆子便又大了,伸手去拿那张纸:“满意满意,多谢晋王爷的承诺,多谢晋王爷体谅在下的苦心!”
不料,卫渊手下亦一动,那张纸已被他抽了去:“等我们到了凉州再给你。”
安怀洛:“……行,那本公子也有言在先,我只是答应帮忙说服我父亲,到底要不要合作还是他说了算!”
思安勾了勾唇:“那就麻烦安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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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王府时已近三更,进了前厅后,思安侧头见卫渊脸上仍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她略想了想,虽然刚才在春莺院卫渊发火大半是装的,是他俩临时作了一场默契的戏,一是叫那安怀洛相信卫渊当真没有不臣之心,二是哄安怀洛相信他们的诚意,但这时再仔细琢磨,卫渊其实未必没思虑过自己功高震主的事。
只是被人当面怀疑,对现在的卫渊而言大约还是有些难受。
“王爷,”思安顿住脚步,“安怀洛那些话,你——”
“他那些话我并不在意,”卫渊打断她,“我如何想的,我自己清楚,端王哥哥也清楚。”
思安抿抿唇,看来现在提醒他小心端王猜忌还太早了,她只好道:“那便好,我先回莲阁了。”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卫渊叫住人。
思安又转回身看他。
“……你以后别再说那些话了。”
思安莫名:“什么话?”
卫渊脸微红:“什么三五个也行,什么食色性也那些的。”
“……”思安没料到自己一心为他想着正事,以为他为了那些事不高兴,结果他倒好,脑子里只是在想着这点东西?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该说那些话,”卫渊又道,“即使你以前被迫经历过一些事,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要让它们再影响你。”
“被迫经历过一些事?”思安抬头看他。
卫渊移开眼:“就是那个刘婶说的这家少爷那家少爷之类,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品行端贞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那些事而自甘轻浮。”
“……你、你怀疑我——”思安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卫渊竟是以为她已非处子之身,她一下又想起在太原时就被他怀疑过轻浮的事,气道,“王爷又要污我清白,那些什么少爷根本没得逞!”
“那你,”卫渊犹疑着,“你怎么看得懂那个舞?”
思安更生气,怎么看得懂,那得问他卫渊呀!可偏偏此卫渊非彼卫渊,她只好冷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卫渊立时盯着她:“你的意思,你,你还是……”
思安脸涨得通红,瞪视着他,若他敢把那几个字明晃晃说出来,这陇西她不去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