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随着泠泠琴音响起,台前的轻纱缓缓落下,堂外微风拂来,吹动珠帘,隐约能远远瞧见帘后的姝丽面庞和一双秋水明眸。
一曲弹罢,台下立刻又起了私语声:
“听说这小娘子原是齐国贵女,家里获了罪才沦落至此,看来倒是真的,这一曲可不简单,这气质也果然和之前那些不一样!”
“是了,我还听说她原本已定了要进宫当贵妃哩,这下可便宜我等了!”
……
“铛!”又是一声响锣,莳花院的鸨母站到歌台上,一番矫揉造作的热络,给众人开了今夜坐陪的底价——一百两起拍。
“我出一百五十两!”底下立刻有人抬了价。
“一百八十两!”、“二百两!”、“二百三十两!”……
“梁兄准备出多少?”二楼最好的包间内,一个青衣士谄媚问道。
“‘由来紫宫女,共妒青蛾眉’,这一手曲汉宫秋月的寂寥,可不是一般人能弹出来的。”对面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故作深沉地吟了句诗,而后对身边的小厮做了个手势,那小厮立刻站到窗边,高声道:“梁公子出五百两!”
这下,底下小声喧闹了一会儿,没人再叫价了,毕竟这只是第一回坐陪,又不是摘花夜,这五百两未免也太高了!
众人都以为这就定了,不料,那鸨母又笑着出来:“梁公子,我们夕月说了,光有银子可不行,还得有才气,对得上她的诗,她才愿意坐陪。”
梁晟听见这话,目中却反而一亮:“夕月姑娘请出题。”
片刻后,那鸨母捏着嗓音娇道:“锦江风撼云霞碎,请梁公子作对吧!”
梁晟在包间内踱了几步,又听那青衣士对他一阵耳语,走回窗前:“锦江风撼云霞碎,仙子衣飘黼黻香。”
众人都盯着那珠帘后,只见过了一会儿,夕月终于从琴后站起身,又盈盈向那二楼的方向行了一礼。
“夕月姑娘中意了!梁公子请入芙蓉香阁!”
“梁公子不愧是我大凉才子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底下立时一阵吹捧之声。
“各位谬赞、谬赞!”梁晟对着一楼抱了抱拳,做足了姿态,转头便催着龟公急步往那芙蓉香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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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好了不会叫这些男人看见她吗?作甚撤了外面的纱帘?”二楼另一个包间内,卫渊不满道。
“我说赵贤弟,”安怀洛瞥他一眼,“那你要叫人开价,多少得让人瞧点虚实吧?要不然我换个男人上去不也可以?”
卫渊心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刚刚楼下这些男人下流的目光和意淫的话语,他就难受,但现在再后悔那日的妥协也没用了,他又问:“厢房里你确定没问题吗?若是有什么闪失,小心我——”
“得了得了,小爷我亲自安排的能出什么闪失?”安怀洛也被挑起了火气,说实话,那天他俩人找他说这美人计时,他心里就不太同意,虽然终于看到了小安安丽装的样子,而且那样子比他原本想象得还好看,但正因如此,他也更不愿意使这计,“你要是这么不放心,为何同意这计划?这事怪谁?!”
“……”卫渊无言以对,他是可以不同意,可……她想做的事,总想让她去试试,只要他能护住。
安怀洛呔了一声,朝门外唤道:“绮妈妈人呢?”
“来了来了!”片刻后,那鸨母绮妈妈顶着满脸笑进来了,“公子放心,奴家刚从那屋里出来呢,夕月姑娘让梁公子选琴棋诗,梁公子选了棋,两人一人一边坐着对弈呢,还有两个懂事的丫头在一边,妈妈我保证梁公子连夕月的手指头都碰不到一下!”
安怀洛:“你再去外面守着,免得有什么事,两个小婢子应付不了。”
“是是,奴家这就过去!”绮妈妈一叠声应着,转过身却暗自撇了撇嘴,以前都没出过问题,这回都安排这么严密了,能出个x事。
卫渊和安怀洛听不到绮妈妈心里的怨言,二人又实在是互相瞧不顺眼,只默默对面坐着,隔了一刻两刻,便有一人要叫绮妈妈进来问话,如此让绮妈妈跑了四五回后,进来的人终于换了。
“你们俩做什么呢?”思安微蹙着眉,走进了包间,“绮妈妈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安怀洛哼了一声,挑眉看着卫渊。
“……”卫渊摸了摸鼻尖,“怎么样?那梁晟有没有起疑?”
思安瞧他一眼:“你再让绮妈妈多跑两趟,他就该起疑了。”说完自己也不由轻嗤了一声,不再与他论叨这事,说回了正题,“梁晟对我应当很满意,已与我约定了明日还来。此人虚荣自大,只要将他哄高兴了,便会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我刚刚略提了一嘴那流言的事,他也完全没有在意。”
“小安安果然最聪明,”安怀洛听她这么说,立刻意味深长道,“我就说我们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思安笑了笑:“两次,再接触两次,我就有信心让他说出我们想听的话,接下来的事,可就看你们俩了。”
安怀洛:“放心,我这儿肯定没问题,地方都找好了,就看某些人能不能成事喽。”
卫渊心里默念了一句“不跟这花孔雀一般见识”,看着思安道:“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