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别说了。”菊芒面色阴沉地阻止了想要继续开口的高峰。她扭头继续向倾雪说道：

“三个多月后，也就是高笑微失踪后，我再也坐不住了。而也就在那时，我与高峰达成了合作。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于是很快就开始了调查。但这过程中遭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我们最终只获得了一些理论猜测。”

“倾雪，你知道校庆的传说，其实是普通人被植入的虚假记忆其中之一，对吗？”

“起码我是这么认为。”倾雪点点头。

“好，那么我告诉你，在更早之前，这附近的人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校庆传说这回事！”

“什么？”

“也就是说，关于校庆传说的记忆，是后期植入的。”高峰补充道，“我们怀疑，这一切都与‘奎’在地下隧道中刻画的那些图案有关。他处心积虑地制造出校庆传说的虚假记忆，就是为了校庆日。而四天之后就到校庆日了，他图案上最后一个人物也即将被替换掉。他绝对会赶在校庆日结束之前，继续这个被我们打断的‘替换’仪式。”

“到时候，他会完成所有二十四个人物的替换，”菊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们只需要一直守在这里，他一定会现身，抢夺吴路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他了。”菊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咽。她红着眼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小声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泪水的就像沙漏中的细沙，无声地流淌着，“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倾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这次“绑架”行动的策划者，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而倾雪恰恰不会安慰人。好在高峰及时拉着她走出了房间，才避免了尴尬的局面。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高峰有些心疼地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奎’就是这孩子的一切了，现在‘奎’变得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她也过的很痛苦，只是平常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倾雪摇摇头。她很同情菊芒，同情她与自己类似的遭遇。一个是失去了家人，一个是失去了恋人。菊芒选择用笑容掩饰悲伤，而倾雪则用冷漠武装内心。

……

几个小时之后，简陋的公寓内逐渐昏暗了起来，天空中墨色渐浓，黑夜即将来临。被麻醉枪击中的吴路由此时终于恢复了意识。

然而，醒来的吴路由并没有挣扎喊叫，而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灰色的墙面发呆。

“他怎么了？”倾雪观察着吴路由的状态，常识告诉她，这非常不对劲。

“他现在已经彻底丧失自我了。如果你再晚几个小时阻止夏秋的话，说不定第二十四个人物已经被替换了。”菊芒早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干等？他吃喝拉撒怎么办？”

“这个交给我。”高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些营养针剂，“你们负责警戒四周。这个地方虽然他们不知道，但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要阻止其他人抢夺吴路由，逼迫‘奎’现身。至于之后的事情嘛…”

高峰的目光转向一旁，白草园不知何时来到了倾雪的身后，她一把捂住倾雪的眼睛，贴在她耳边说道：

“当然是交给我啦！”

“干什么？！”倾雪有些慌乱地推开白草园，“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你害羞啦？”白草园不退反进，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直勾勾地看向倾雪。后者则目光闪躲。

“好了。”菊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有时候真的很想问，白草园究竟知不知道她天安基地大小姐的身份啊？

“那么，要是‘奎’不出来怎么办？”白草园停止了对倾雪的纠缠，“我能做到的也只是阻拦他而已，要是与他正面起冲突有些不太合适。”

“这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们。”菊芒不知是在回答白草园的问题，还是在安慰自己，“这场策划了两年的大戏，他怎么可能不参加？”

……

空从监牢中被天水带走后，就被关进了一间有着天鹅绒地毯的房间。虽然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坐牢，但起码不会被抓去做实验，不会被抽血，不会被折磨，最重要的是，食物也从公共安全的每天一顿变成了每天两顿。从这一点上来说，天水对他还是挺够意思了。

尽管空不知道天水让自己选择道路究竟是何目的，但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非想天则》的【天眼】所观测到的未来从来没有出错过。现在的空，更像是一个即将面临行刑日的死囚，开始回顾自己这一生，即使一生对于他来说只有两年多。

然而空的眼中却没有害怕或者后悔之意。恰恰相反，他的脸上充满了释然与平淡。他开始静静地沉思，沉思太平学府背后的事情，沉思倾雪想要追求的真相，沉思白草园所言的机会，沉思宫本浩口中的公平，沉思戈雷所享受的和平，沉思寒盈维护的秩序，沉思高峰心中的守望。

“唉。”沉思到最后，空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在失去了卡莲后，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太平州。原本他以为他的人生将会灰暗无比，但在这里，他感受到了残酷世界中的关心。

抛开五方的那些破事不提，其实这段时间他与倾雪相处的还挺愉快的。他喜欢倾雪身上的正直与真诚。空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对于他来说，朋友可以很少，但一定要足够真诚。真诚的友情，以及那种被当成伙伴的归属感，时常让他在一个个痛苦的夜晚获得些许的安慰。

“白草园啊白草园，你的计划又要泡汤了呢。”空的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个满眼温柔的身影。她的举止神秘极了，总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嘴里还总是说什么“空是我追求的‘机会’”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还一直自作主张地试图保护他。她其实，也挺想被别人保护的吧？

“马波这个小子也挺可怜的。”想起马波，空眉宇间涌出了淡淡的忧伤。他从来不认为接触二次元是在逃避现实，沉湎于幻想。恰恰相反，这虚拟的世界里，正是马波心中对于美好的希望与追求。是这份力量，让马波能够有勇气面对这屎一样的人生。马波从来都没有逃避现实啊！

“高峰跟宫本浩，一个是中年大叔，一个是摆烂青年，其实他们本不想如此。”空又想到了高峰脸上时常浮现出的不自然以及宫本浩双目深处的那股不甘，一时间五味杂陈。

最后的最后，愧疚的表情出现在了空的脸上。虽然仅仅见过几面，善良大方的杨欣语还是给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现在回忆起，却只有懊恼与不甘了。

“就让我，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