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咏罢诗,白云作为见证人,将“天台院”各人的作品都点评一番,虽是以褒扬勉励为主,其中不足只以三言两语带过,却也令众人受益匪浅。
众人见他并未点评马骥作品,马骥也并未主动请教,知道两人这是给自己这些人留了面子,想到先前耍弄的那点不上台面的小心机,心中俱各羞惭。
白云佯作不知,说自己与马骥有些事情要谈,让十方引着众人去用素斋。
待旁人走后,马骥问道:“不知禅师有何见教?”
白云道:“实不相瞒,贫僧近来欲炼制两件除魔卫道的法器,正在寻找年份足够且已具灵性的木材,日前才从燕师兄处得到一截千年树妖的本体,又得知另一截在公子手中,因此想与公子做个交易。”
马骥面上现出为难之色:“禅师有所不知,那截古木虽还在我手中,却已被我抽取了其中蕴含的灵气另作他用,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只恐已不合禅师需求。”
白云忙道:“若是方便,公子是否可以将那古木拿来给贫僧一观。”
马骥曾见燕赤霞用皮囊摄取树妖本体,知道储物类法器虽然稀少,却并非自己独有,何况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不暴露自己拿的是神器“炼妖壶”,便也不用太担心怀璧其罪,于是取出本就毫不起眼又包裹了一层皮套的“炼妖壶”,从里面取出树妖的另一截本体。
上一次那蛇妖二青是血肉之躯,因此被“炼妖壶”连皮带骨彻底炼化,化作淬体、蕴神两种丹药以及一枚蕴含蛇妖“盈缩”天赋神通的符篆种子。
白云接过这截古木验看了一番,脸上现出惊喜之色道:“马公子,其实贫僧是要将这灵木炼制成另一件佛门至宝的容器,最重要的是它本体的材质。若它蕴含无数血煞冤魂的灵气未除,贫僧还须用佛法反复洗练才得应用,如今却直接省了数年的水磨工夫。”
这一次那鸦妖夜叉被“炼妖壶”照旧处理,炼出的仍是那两种丹药,数量和品质都有提升,却没有了神通种子。
说起来这段古木也是难得的灵材,但马骥不通炼器之道,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它。
他双手才离开木匣,下面的桌案竟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显然承受了极大的分量。
白云能成为一寺主持、一派宗主,除了佛法精深,亦不缺人情练达,当然不会把马骥的客气话当真,连连摆手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若平白占公子偌大便宜,贫僧岂能心安。请稍等。”
马骥笑道:“既然可堪使用,禅师尽管拿去便是。”
倒是对树妖,“炼妖壶”只抽取了其中的灵气与“遁地潜行”的神通本源,炼成培元、蕴神两种丹药及一枚神通种子,却留下了这段树妖的本体。
说罢,他先将古木放在案上,而后起身到了里间,捧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木匣,放在古木旁边。
白云将木匣打开,登时有一股寒气散发出来。
马骥想着这位禅师是真正的有道高僧,既然坚持公平交易,拿出的东西必然不凡,当时定睛细看,见里面放得是四四方方一块黑铁,黑铁上面又有一卷帛。
白云道:“数年前贫僧行脚至西南雪域高原,偶然在一处千寻寒潭之下发现一座隐秘洞穴,洞中则有这方受寒气浸染千年的灵铁。
“最出奇的是洞壁上竟题有字,大意说的是自己平生最喜寻找天地灵材锻造神兵,偶见此处有寒铁孕育,惜乎火候未足,不忍提前取用,于是留下寒铁并一篇祭炼剑器的法门,留赠后世有缘之人,落款则是‘采薇翁’三字。
“贫僧虽取了寒铁,并抄录了炼剑之法,只是自身并不通剑道杀伐之术,于是将其封存至今。若公子允准,贫僧愿以此作为交易之物。”
马骥听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和尚却是个可以深交的厚道人!”
如今他修炼《内景真神法》已渐渐入门,父亲所赠的那柄飞剑品质实属寻常,使用时已有些不大如意,正有心配合修行法门量身订造一套飞剑。
在他的设想中,这套飞剑要有二十四柄,外应二十四节气,内合将来修炼出的内景二十四真神,甚至开始以《内景真神法》及二十四柄飞剑为蓝本构思剑法,并提前将剑与剑法命名,统称作“二十四气惊神剑”。
只可惜他一不通炼剑之道,二无处寻觅炼剑灵材,所有的设想都只是空中楼阁。
此刻白云拿出的东西,竟无巧不巧地令他可以将设想转为现实。
当下双方正是各取所需,可谓皆大欢喜,彼此相视而笑。
随后马骥也到外面与其他人一起用了素斋,之后心满意足地一起下山。
到了山下,时如俨等人自归“天台院”,马骥则要返回县城中顾镛的行署。
他进城之后,途中经过一座看上去占地颇广,屋舍高大壮丽的宅院。
宅院紧闭的大门忽地向内打开,一個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姣好的少年从内走出,远远地向着自己拱手道:“那边可是钱塘才子马龙媒?”
马骥驻足,先定睛望了望那少年,随即展颜笑道:“不才正是马骥,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果然是世兄!”少年似乎很是高兴,还换了一个不知从哪里论的亲近称呼,走到近前压低了声音笑道,“小弟皇甫希,家父讳‘理’,现任‘浑天监察院’江浙分院客卿一职。龙媒兄或还不知道,不久前令尊致远公也荣升客卿。因父辈份属同僚,龙媒兄又是江浙闻名的才子,小弟听说你来了天台县,故此冒昧相见,欲请龙媒兄到寒舍小坐,也令小弟稍尽地主之谊。”
马骥这才恍然,同时将皇甫这个姓氏与天台县联系起来,再加上方才观察这少年时窥到的一些隐秘,想到第一世记忆中的一些东西。
“原来如此。”马骥满面欢容,“既是希贤弟如此盛情,愚兄敢不从命!”
虽然猜到对方如此冒昧的邀请自己,必定是另有所求,但他自有主见,不会被人轻易拿捏,便也不怕赴这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