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国师笑着解释道:“这剑是右相昏迷前留给贫僧小师弟防身的。”
他还是第一次在谢恒脸上看到妒忌,不由觉得有趣。
谢恒:“是吗?本王只是想进去探望一下右相,国师也要阻拦吗?”
“她不想见你。”司徒纯先空桑国师一步厉声反驳道。
谢恒笑了一声,上前一步逼近司徒纯,“你怎么知她不想见我?我以前受伤时,她彻夜不休照顾,我向她许过一诺,若有朝一日她受了无妄之灾,就换我来照顾她,定让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你觉得她醒来时第一眼是想看到我,还是看到你?”
“无妄之灾”四字谢恒咬得极重,而他那副运筹帷幄又暗藏情愫的模样令司徒纯浑身一僵,持剑的手不禁越握越紧,眼神却越发慌张与空洞。
砰的一声,房门从里面粗暴打开,何大壮看着堵了一门口的人,烦躁道:“都吵个屁!她又吐血了,进来行针。”
最后一句话是对徐可风说的,何大壮擅长用毒,却不善行针救人。
血腥味从房间内传出,徐可风三步并两步飞快进屋,还不忘将门狠狠关上。
这一番医治耗到了天黑,身体鼎盛的谢恒自然无惧这边境的雪寒,本就伤重的司徒纯却扛不住。
空桑国师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倚在柱子上,一会儿看看廊外的雪,一会儿看看窗上的烛影,直到——
谢恒的心腹侍卫说一匆匆赶来,在主子耳畔俯身道:“殿下,陛下銮驾距昆山关隘不足十里。”
谢恒眼神一变。
虎狼之间亦是惺惺相惜,他们比彼此更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轰然一掌,谢恒直接打在司徒纯的心口,将人掀飞在地,然后一脚踹开房门,飞快进屋。
司徒纯倒在地上咳血,谢恒这一掌下了狠手,让本就千疮百孔的身子骨雪上加霜,尝试几次都爬不起来。
他只得挣扎地爬向空桑国师脚步,拽着那人的衣摆角恳求道:“师兄,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不能让谢恒带走小先生。
空桑国师在谢恒的出手一瞬间就察觉了,只是他硬生生忍着没动,直到此刻看着司徒纯狼狈爬在脚步,他才缓缓蹲下身,面带笑容地说着最残酷的话。
“怎么帮你?纵我武功盖世,纵戚无良武功盖世,有什么用呢?谢恒权势滔天、手握兵权,府外有三万偃鬼骑誓死效忠,你有什么?你以为戚无良凭什么敢孤军入蛮族救你,不仅是因为她足够强,更因为她是大梁右相,权倾天下,手下能人无数。阿玄,你有什么?”
“小阿玄,你什么时候长大啊?”
司徒纯拽着空桑国师衣摆的手缓缓垂下,眼中是空无一物的恐惧与绝望。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有力拔山河的力气,再加上勤勉习武便足够了,可事实是他太弱了,弱到一次又一次根本保护不了小先生,反而需要小先生拼尽性命来救他,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
权势,权势,权势!
至高无上的权势!
司徒纯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权势,渴望到红了眼、黑了心。
贪念与恶念在这一刻疯狂滋长,侵蚀心田。
屋内。
徐可风拧眉看向破门而入的谢恒,再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只是还未张嘴就被谢恒一言堵到了心眼。
“梁帝来了。”
徐可风眉心一跳。
“徐叔是想阿离落到梁帝手中,还是让她跟我走?”
徐可风险些没被气死,长叹一声闭上眼,摔袖道:“龙潭与虎穴的区别而已。”
谢恒见他这幅态度便明了,步伐有些紊乱地走到床榻边。
何大壮看了一眼徐可风,又看了一眼谢恒,缓缓退开,不再挡在床前。
榻上的戚无良没再戴面具,露出一张惨白无瑕、格外熟悉的脸。
——他的阿离长大了,长得比少年时更美了。
谢恒的手在发颤,他想去摸摸阿离的脸,却终究停在了咫尺,不敢靠近,苦笑道:“我以为我再见到你,会想杀了你。”
可事实上,何大壮抬眸便看到这位冷酷清俊的大梁摄政王眼角溢出泪水。
——无声,温柔又缱绻。
一如他这个人,谢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