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纯。”
……
烟雨楼。
“……阿离长大之后其实就便没有小时候那般爱缠着谢恒了,但喜欢这样东西,离开了稚气懵懂,反而越是年少越是热烈。阿离自己看不到,但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砍了她心爱的竹林,就为了给谢恒刻一根称心的竹笛,也可以单枪匹马、日夜兼程走上八百里,孤身在寒山绝壁上攀登寻觅只为了给谢恒寻一块可以暖手的玉石,然后满眼发光、兴高采烈地碰到谢恒面前……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
顾应怜穿着薄衣倚在窗边,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洒在身上,神情有几分伤感,“你之前问我,你的小先生有多喜欢谢恒?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天下英才俊杰那么多,可苏恨离独独喜欢谢恒。那本身就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良久后,嘎吱一声,门开了又关。
顾应怜知道,那个少年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千秋街的雨幕里再度出现一个个踽踽独行的少年身影,只是比起来时,他的背被暴雨砸得更弯,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狼狈,颓废,仿佛雨再大一点,他整个人都会碎掉。
……
天光昏沉,夜幕降临。
右相府中,浑身湿透的戚无良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正堂中,若非徐可风在一旁镇着,她是绝对坐不住的。
温寻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进正堂,“公子,风寒药熬好了,你快趁热了喝了。”
戚无良满眼的红血丝,直愣愣地看着温寻,“人还没找到吗?”
温寻暗暗捏了一把汗,“公子,府里的人手已经都派出去了,一旦找到十二殿下,肯定会马上回禀的,您先喝口药。”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之前在空禅院他家公子直接和摄政王打了起来,硬生生把厢房拆了,若非已痴方丈前来阻止,若非他家公子顾念着十二殿下的安危,这一架没法善了。
但他家公子之前的内伤本就尚未好,这一动手,面上是没事,后来下了山,她满城寻人,淋了许久的雨,一下子便发起了高烧。
若非请来徐先生,他根本没法子把自家公子弄回府喝药。
就在戚无良和温寻两人僵持时,府门传来响动,只见大雨中走来一个单薄的身影。
戚无良猛地站了起来,因为高烧先是一阵眩晕,险些跌倒,但她很快稳住身形朝外走去。
温寻慌忙追在后面,“伞伞伞……公子撑伞!”
他还未追上人,只听庭院中传来他家公子含怒的声音。
“司徒纯,你去哪儿了?你想让我急死……”
不成。
话尚未说完,噗通一声,庭院里的僧袍少年跪倒在地,戚无良手疾眼快接住了人,司徒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戚无良身上。
她摸到司徒纯后背一股热流,那是血,瞳孔一颤,“你受伤了?伤哪儿了?”
司徒纯将头靠在戚无良肩上,双眼无神,喃喃说道:“小先生,我今天在烟雨楼听了一个故事。”
“屁的故事!温寻,去拿药箱,徐叔徐叔……”
戚无良还在叫人,却听司徒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是北燕大将军苏恨离和大梁摄政王谢恒的故事。”
“小先生,你能和我说句实话吗?你喜欢谢恒吗?”
戚无良一怔,继而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说着,她摸上司徒纯的额头,刚才抱住他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劲,烫,太烫了,她自己就发着高烧,依旧被司徒纯的体温烫得一哆嗦,要知道这可是雨地里。
“小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谢恒?”
轰隆一声,烦人的雷霆再度劈下来,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戚无良没听见,不过比起司徒纯说了什么,她更着急赶紧给这人灌药退烧,偏偏这死孩子还真是长大了,死沉死沉的。
她想要将人从地上抱起,却硬是一下子没抱动。
轰隆——
雷声和闪电再次落下,慌乱中戚无良却看清了司徒纯的脸,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明明被雨浇了通透,可戚无良却觉得司徒纯脸上的不是雨,他在哭,满眼悲伤又无能为力地哭。
——小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谢恒?
——小先生,你可以喜欢我吗?
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只是想让他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