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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骨

她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以前听楼主说过,再娇贵不过的一个玉人儿,最是怕疼爱哭,可她认识公子莫说怕疼爱哭了,刀剑贯身她都没见过这人喊过一句,这声闷痛足以乱了红泪的心神。

她匆忙推门进屋,就见床榻之上自家公子随手抄起床头一个玉石摆件,重重砸在自己的右腿上,骨裂之声清晰入耳。

“公子你这是?!”红泪急了。

床榻之上的白衣疼得满头大汗,语气却依旧平淡,“无事,断骨重续而已。”

旁边的徐可风也没想到戚无良这么干脆利落地来了这么一出,两眼一黑,若不是红泪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他差点被气晕,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怒不可遏吼道:“我才一时没看住你……就算断骨重续,需要这么急吗?你的内伤尚未痊愈,刚被谢恒激得吐血,你怎么能……怎么能……”

徐神医看着戚无良那副淡漠模样,眼眶一红。

怎么能这般不知疼痛?

都是人生肉长,怎能不知痛呢!

戚无良砸完了自己的腿,靠在床头,忍痛喘气了良久,才勉强一笑,拿出往日没心没肺的姿态道:“啧,徐叔之前教训我的气势哪去了,不就砸了个腿吗?你年轻时婆婆妈妈的劲头又上来了……我知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好好治伤。”

当年银流觞将她从断行河里救起后,苏恨离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因十万苏家军悉数殒命之事,她自责入骨,哪里肯好好配合徐叔治疗一身的伤,整日将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一度将自己折磨到形销骨立,断掉的右腿骨也渐渐错位长歪。等她愿意离开屋子的时候,右腿已经瘸了。

戚无良:“徐叔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不能一直在地上爬,我只要站起来才能更畅快淋漓地复仇……”

徐可风对上戚无良那双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忧怒交加,但还是第一时间拿来药箱,给床榻上的人接骨包扎。

直到将腿伤处理好,徐可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床榻上的白衣,“小阿离,你还是不懂我说的话,纯一说你魔障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反倒是我傻了。我知你入大梁的目的——亡国灭族,你恨谢恒、恨大梁、恨所有人,那你为何要收留一个被世人唾弃的十二殿下?为何要拼死管凉州毒粮的事情?为何要在意大梁百姓的死活?”

戚无良身子一僵。

“小阿离,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别忘了你少年时的愿景……”

徐可风看到戚无良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叹了口气。

人皆会入迷途、陷魔障,因为心中有贪痴、有爱恨、有忧怖,然后世事蹉跎,百苦千愁,但良知尚在,心有不忍,何惧困境不出?

有的人生来便做不了大奸大恶之徒。

——因为不忍。

……

卯时未到,天光未亮。

右相大人一碗止痛药灌下去,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便被门外的一阵号丧声哭醒。

“良啊!兄弟啊!本王的良啊!你快醒醒,本王要死了,呜呜呜……本王不要去赈灾,阿良,你救救本王……”

衣冠楚楚且号称大梁第一美男子的易王殿下哭花了一张俊脸,像只大壁虎一般糊在右相大人的房门上,像个泼妇般胡闹敲门。

易王身份贵重,温寻带着一众相府护卫在旁边干瞧着,愣是谁也不敢将这位祖宗拖下去。

五,四,三,二……

温寻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

砰的一声,他家公子的房门猛地从里面被踹开,当场掀飞了尊贵无比的易王殿下。

屋内,只见红泪按自家公子的吩咐踹飞门板后,一脸冷漠地推着自家公子的轮椅走了出来。

右相大人顶着一个鸡窝头,目光阴森森的,坐在轮椅上咆哮道:“司徒衍,你胆肥了啊?敢吵老子睡觉!!”

温管家十分淡定示意下人赶紧去扶易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家公子的起床气向来惊人。

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易王滚了起来,推开下人们的搀扶,像插了翅膀般飞扑向轮椅上的人,鼻涕眼泪横流地就要熊抱住戚无良。

幸亏红泪一把揪住易王的衣领,一用力,打算给人扔出去,易王也是反应迅速,被摔出去前牢牢抓住了轮椅腿,死活不撒手,哭嚎得更厉害了,“良啊!你帮帮本王,本王不想去赈灾,五州路途遥远、灾情汹涌,本王身娇肉贵、柳弱花娇,肯定会一去不回的……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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