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的折在凉州城,死在谢恒手上,他倒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他家小先生……
他私下里动用结海楼的势力,调查过小先生还没有成为“戚无良”前的所有事,尤其那场东海之战,每一个细节……苏恨离骨子里有一股与她那副惊艳皮囊不符的疯狂和偏执。
他曾听孙老将军说过——右相骨子的疯狂与偏执也许是随了她的父亲,至少清明正直的大将军绝不是那样的人。
“疯魔之人难得善终。”
这是以前已痴方丈常在他耳边念叨,当然,也常在他师兄空桑国师耳朵边上念叨,以致于他那位本就半疯半佛的师兄因受不了师傅念经般的聒噪,隔三差五就离寺出走。
已痴方丈一代高僧教导两个疯魔弟子委实不易。
可这份不易,司徒纯这些年来只是默默看着,从来都没理解过,或者说他理解不了自家师傅眼中那心急如焚的担忧。
此刻他却品出了一二滋味,虽然自己心魔如海,但依旧能腾出半大心田来担忧他家小先生,若是他真死了,小先生怕是能和谢恒斗个不死不休。
那人虽疯,却也心软,万一再被谢恒算计了,让他怎么办?让他在九泉之下干着急吗?
明明他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帮到小先生,很快了,很快他就能……
末了,他连在这凉州城中从容赴死都做不到,这份担忧甚至压过了生死。
待司徒纯带着白家兄弟走出地窖,城南安静得过分,头顶压城的黑云好似随时砸落般,三人站在破败的院落中谁也没动,就连最迟钝的白二胖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果然下一刹,无数偃鬼骑从四周屋檐上现身,齐齐掷出弹珠般大小的暗器,暗器瞬间在半空中炸开,一股味道怪异的白色药粉弥漫开来。
三人再怎么掩鼻,也难免吸入了一些。
白二胖不仅被呛着了,还被这白色药粉迷了眼,慌乱道:“咳咳咳……什么东西?完了完了,大哥我们是不是中毒了?”
“没毒,”司徒纯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枪风凛冽迅速地刺中了一名趁着几人视线受阻偷袭而来的偃鬼骑,“对不曾习过内功的普通人无效,你二人快走。”
白一来虽然不知那白色药粉是何物,但也明白了过来那东西应该是专门用来对付十二殿下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咬牙拽着自己弟弟离开,救兵!必须赶快找来救兵!
两人一走,司徒纯再无顾忌,招式大开大合,很快了结了满院埋伏的偃鬼骑,不远处的街巷再度传来重甲朝此集结的声音。
这次他没再且战且退,反而拎着染血的银枪走上了主街,方才吸入的药粉令他身热血沸、内息逆转,甚至逼出了他一双血瞳,连耳畔都开始出现幻听……
“杀人了,是他杀了人。”
“怪物,怪物……他是个小怪物……”
“是他杀的,人都是他杀的!!”
“快,大家伙抓住那小孩儿,弄死他!弄死他!!不弄死他我们都活不了。”
司徒纯对耳畔那些谩骂的幻声并不置喙,反而淡淡勾唇。
谢恒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这种会引人走火入魔的药物,或者说,同时修炼南楚佛门内功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习这门内功的人最怕什么。
啪嗒——
一滴冰冷的雨滴落在司徒纯脸上,四周街巷的偃鬼骑正在不断向他包围而来。
他轻念了一声“阿离”,然后幽深的眸子望向城中方向,他知道谢恒就在那儿……
便是死,他也要拉着谢恒一起下地狱,永绝后患。
……
与此同时,快马疾驰之下,凉州城终于出现在戚无良的视线里,日夜不歇的赶路熬得她双眼泛红,她还未来得及松口,一颗雨珠啪嗒一声落在脸颊上,顺着眼角滑落,好似一滴血泪……
戚无良望着不远处的凉州城,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慌。
她双腿发力,夹紧马腹,快!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