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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狠一口,咬在小娘子脖颈

冬月初三,剑南渭水河畔,接天连日的营帐,袅袅炊烟,令千里冰封的境况添上几分烟火气。帐内施粥布斋,衣衫褴褛的人们,步履蹒跚。

营帐旁渭水支流青山河畔,一处石墩子后一人。他面朝青山河站定,身形萧索,似千斤重担在身。这般模样望着满是冰碴子的河面,已然好些时候。

寒风硕硕,撩起衣摆。

一时从石墩子另一侧走出来一人,恭敬问话,“殿下,今儿个初三了。”

再不启程,赶不上初九冯骥成亲了。

少年不言不语,额头一丝发髻飞舞。宋大监看着赵斐然的背影,叹气。若是在京都,哪能得见这般不讲究的赵斐然。来剑南这些时日,殿下一日赛过一日的沉默。他们几个贴身伺候的,看在眼中,很是心疼。

良久之后,赵斐然问,“剑南下辖五个州县,你可知有多少百姓?”

宋大监答不上来。

赵斐然也不在意他知不知道,自问自答,“一万二千余人,到如今,七千人不到……”说着,他嗓音渐渐小了,双眼空洞看向远方。

从前阿爹说他少了历练,缺了沉稳,不知人间疾苦。他不以为意,而今方知自己错了。

他乃太子殿下,成日惦念小娘子作何,况且,她还是没良心的小娘子。

“你个混账东西,剑南多少事,你还巴望孤去京都,看冯骥大婚?!他冯骥又是个什么东西!”

宋大监:……

既然如此,那又是谁,早多少天就赶着登记造册,赶着收拾卷宗。剑南一团乱麻,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这话,宋大监不敢说,他只能看着赵斐然嘴硬,看着他吹风。

今岁的冬日,寒彻透骨。

关于冯骥大婚,回不回京都,送个什么贺礼等,赵斐然嘴里一句准话也没有。这可是苦了宋大监。直到冬月初四,暂代剑南节度使的洪山,风尘仆仆赶来,宋大监才松了一口,悄默命人收拾东西。盼望赶上初九大婚。

是夜,赵斐然和洪山彻夜畅谈,说个什么无人知晓,只知第二日一早,赵斐然神清气爽传话宋大监,快马启程。

早已将包袱收拾好的宋大监:这……快马……这是还要赶回来?

不及他惊讶完毕,赵斐然一身窄袖短衫,撩开他的帐子,“杵着干甚,你是想着,让孤自行赶路?”

宋大监汗流浃背,忙不迭跟上。

一路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终于在初九这日一早,赶到京都延庆门。

金光下的延庆门,摩肩接踵,人来人往。着急忙慌一路的赵斐然,却突然命人慢下来。混在人群中,缓缓入城门,入宫城,悄默回到东宫梳洗。

眼见即将日头西斜,迎亲的队伍都快返回冯府,赵斐然却端坐案几,埋头写。

甚是稳当。

累了个倒仰的宋大监,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停踱步来回。间或遇见入内回话,问上两句,殿下可有吩咐,众人俱是摇头。

不能再等,宋大监隔着窗棂请示:“殿下,时辰不早了,可需准备仪仗?”

屋内一身冷喝,“你歇着去。”

宋大监:这……这不出门了?

……

而今的宣德坊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冯骥亲迎刚刚散去,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之间,众人议论适才的几首催妆诗。说冯三公子不仅相貌堂堂,更是采斐然。说着说着,就说到十七娘头上。

“听说太子殿下一早就入城了?怎没瞧见呢?”

“什么没瞧见,我听人说,回了东宫就再没出来。这,先前多热闹啊,后头就有多狼狈。”

“圣旨已下,还能后悔了不是。人再如何也是太子妃,变不了的。”

“太子妃和太子妃,这可差了远了。你莫不是没听过,前朝万贵妃的故事……”

前朝万贵妃,十七娘当然也听过。不仅听过,这些时日来她跟前说道这话之人还不少。她将自己藏在屏风后,散去紧绷一整日的面皮。

来庆贺之人,泰半是看在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王康好面子,乔信也是个不在旁人跟前落泪的性子,是以,今儿的十七娘不知见了多少人,不知说了多少话。有一脸谄媚的,有当场笑话的,更多的则是转弯抹角打听,

打听她为何入宫修习宫规,又被人给退了回来。

她无言以对,只能笑着说,“一切自有礼部安排。”

这话,连个孩童也骗不过去。

礼部安排?礼部在天家父子跟前,连个屁也不是。礼部要是有用,前朝万贵妃也不会从太子妃变成万贵妃,从正妻变成妃妾。

这些东西,都是她王十七娘不能左右的,她只好躲着,躲到无人在意的角落。

可他们的议论,时时刻刻跟随,逃不掉,躲不了。

“金桂,我累了,想回去歇着了。”

金桂:“娘子,再等等,等等……”

“等什么?等宴席散了,等宵禁的钟声敲响?金桂,你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说罢,十七娘不等金桂,一径走开,回秋霜居睡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搅她休息。

十七娘前脚刚走,未及一炷香,前厅骤然沸腾,太子殿下亲临。

赵斐然带了孙杜一人,携厚礼上门。他银鱼交领长袍在身,月光皎洁,灯影幢幢,杂乱喧嚣当中,只瞧得见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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