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二人之间的几分缱绻消散得干干净净。赵斐然蓦地正了正身子,维持太子殿下风度。
装作不知晓十七娘话中含义,“孤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小郎君,这还不够!”
闻声,十七娘心中一突,思绪乱了几分。
然,她要的,是个平凡小郎君而已,这……眼前之人,过于耀眼了些。
“我……太子殿下俊俏异常,霞姿月韵,地位超然,非同凡响,那能是我这等小娘子配得上的。陛下这圣旨,早前殿下知道消息么?”
赵斐然听得心花怒放,却不知她后半句是个什么意思。
“何意?”
十七娘于红木圆柱下站定,半个身子随意闲散地靠着。
“你瞧,我就是这等子上不得台面的姑娘,什么长处也没。如今被指为太子妃,平白连累殿下声誉,令外臣嗤笑。我想着,如此离谱的圣旨,必然有个因由所在。我人微言轻,不能知晓,特此一问,还望殿下解惑。”
这简直是递到嘴边的肥肉。
男子听罢,笑道:“若是有个因由又如何?”
说话间,已然在思量如何灯下美人月下仙,缱绻心思相思意。
奈何娘子看看左右继续说道:“若是有个因由,我在宫中的日子能好过上不少。甚也不知,提心吊胆,哪日没了小命也未可知。”
一瞬之间,赵斐然的心,碎成了八瓣。
厉声吼叫:“你就担心这个?”
“难不成我还应该担心个别的?”十七娘摊摊手,有些莫名其妙。
赵斐然气得心口打结,气息不匀,“你就没想过,这亲事,孤提前知晓,更是在陛下跟前说了话的!”
“什么话?”
小娘子瞪着一双如水的眸子,星星点点的宫灯倒影其中,暗夜幽幽,灿若星辰。
本想说句“你个没长脑子的蠢货”,还未出口,赵斐然已经后悔。这个棒槌小娘子并非第一日如此气人,遂自己劝慰自己,莫生气,往后的日子还长。
“我同陛下说……”说个什么呢,赵斐然想着那五十板子,委实说不出违心的话,扭捏半晌,“说……说孤年岁不小,是该成亲了,定个太子妃也好。”
十七娘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殿下的意思仅是定个太子妃罢了,而陛下不知为何,特意点了我,是么?”
“你!”
赵斐然气得话也说不利索,更是顾不上仪态,绕着十七娘跟前的圆柱,转了几个来回。
好一会儿功夫,终于好上不少,“你就没想过……”
没想过你是我求来的。
如此言语已然到了嘴边,瞧见她一张明媚笑脸,坦然自若,赵斐然那险些喷涌而出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没想过什么?”十七娘突然说道。
少年那一颗心,被搓扁揉圆,末了再挤到一块儿,抛至半空,又活过来。
他说不上话,只觉心房跳动,眼花缭乱。
十七娘继续,“没想过,陛下其实是个不在乎身份家世的,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小娘子?”
她的言语,似真心,似试探。不管如何,俱是在少年心房乱舞。
一时他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竟然有些眼角酸涩。
“我,是孤眼瞎。辰光殿几步路功夫就到,你自己去。孤政务繁忙,没空同你说话。”
说罢,拂袖而去。
他的背影穿过回廊,越过层层宫灯,若隐若现,终究消失不见。
十七娘依旧靠着圆柱,没有半点贵女仪态,许久不曾回神。直到身后的女官上前问候,才缓慢朝前而去。
辰光殿是个不甚宽阔的二层小楼。迈过踏跺,早有宫女伺候开口。雕花精美的明间大门,缓缓开启,其后光彩夺目,绚丽耀眼,映入眼帘。
不如何宽阔舒朗的大厅,圆木大桌,三五官帽椅,最外各色挂屏,案几林立。佛手混着白玉古磬立于翘头案上,另一侧则是笔墨砚台,笔洗镇纸等一应用具。明间靠西一侧,台阶旋转而上,似入到二楼高处。
十七娘顺着女官指引入内,听她四处介绍。
说些什么这是娘娘备下的秋日围猎图、山水挂屏……上到二楼高处后,说道什么百花洒金帐,是静安公主数日前送来的。
女官并非那等子不懂眼色之人,不过是略略说了说。见十七娘有些神色倦怠,便招呼人前来伺候盥洗。好一通折腾,十七娘才换了衣衫,令金桂去外头睡下,而自己端坐妆台,卸去妆发。
甫一坐上妆台,便想起女官临走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