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丫头不是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这家里就一个孩子,还是个外姓的养女,怎么得了!”老太太板起脸,“要我说,这件事,当务之急!”
“老太太是不是有合适人选了啊?”云衣夹了一颗菜到未落碗里,也没看她便接了话。
“这……人选倒是也有几个,”老太太忽然狐疑的问云衣,“不是你小肚鸡肠,不能容人才赶走的简远之前的妾室,想一人独大吧?这妇道人家若是忌妒,是要被休的!”
云衣抬头,笑得柔美,“瞧您说的,我才进门多久。那两房妾室,据说是我姐姐打发走的。”
“啊呀呀,你姐姐这样便不对了!”老太太咋舌。
“死者为大。”云衣点了一句,截住了话头,“您看上合适的不知是哪家姑娘?”
老太太只得停下,忽然看着身边的尹燕,“我们燕儿便是个极好的姑娘。性子柔和,脾气和顺,能持家,针线绣工都是好的,若简远收了她,你们便不分大小的做个姐妹,我看就蛮好!”
尹燕在一边无辜的睁大眼睛,却没敢说话。她一向跟着外祖母,听话得紧,并不忤逆她。老太太来之前便给她打过预防针,说若是能嫁入侯府,做个妾也是极好的,一世无忧。她如今便更不好说什么,红着脸埋头吃饭。
云衣从她开个这个话题便想到这里,以为老太太不过打个基础,想以后徐徐图之,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急性子的老太太,来得第一天就推销自己的外孙女,未免直接和恳切了点!不过这样一来,云衣反倒放心了些,可见这个小心思不少的古旧老太太却并非个心机深沉的,藏不住心事。
“原来是说燕儿妹妹啊。”云衣放下筷子,“燕儿妹妹这样好,应当嫁个好人家做个正室才是好的啊。”
“这叫亲上加亲,你懂什么!”老太太心里清楚,以燕儿的门楣怎么能攀上与侯府匹敌的富贵人家呢,何况她爹娘都没了,跟着自己这样一个老婆子,终是不靠谱的。
应简远在这个话题深入前已经有些不耐了,云衣虽然端着好脾气,他却知道这触了她的心事,是最不该提及的。她如今这样恭顺,一来是给面子,二来也是因为父亲在这里,她不好翻脸。但是小妮子桌下轻轻握起的手已然开始暴露了她的心事。
于是,应简远忽然抬眸,眼睛里的光很坚持,口气却是有些压人的傲气,“我与云衣是皇上指婚成亲的,她是钦封的一品侯妃,身份地位当得起侯府的门楣;若说持家,偌大侯府如今她管的井井有条;若说女红那些,妃家是出了名的锦绣大家,何况我娶妻又不是找佣人;我看不出再娶的必要,也没这个心思,您老人家还是省了这份心吧,这世道比云衣出色的女人,我还未见到一个。”
云衣愣了愣,应简远一开口,她反倒不能说什么了,预备好将回去的话,只好咽下。应简远把云衣抬得很高,谁也说不出旁的,桌上一时静下来,老太太继续闷闷吃饭,燕儿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的,觉得有些没脸。
吃罢了饭,老太太有些没达成目的,灰心丧气的回房去了。厅内剩下四人暂时没动,老太太才走,云衣缓了口气,就故作轻松、摇头晃脑哼起小曲子,一片心情大好的样子,拉未落过来给她弄头发。
老侯爷看着云衣,有点摸不着头她几分真假。其他老太太提到的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来这个儿媳妇不同寻常,二来简远看起来也并无此意,他并不想过多横加干涉。
老侯爷清了清嗓子,“老太太刚刚提的事情……”
“父亲,”应简远突然开口,“我的事情容我自己拿主意,旁人若硬塞不相干的人来,我自然有拿掉人的本事,所以,不必费心了。”应简远的话很极端。他甚少对自己父亲会这样说话。
老侯爷蹙眉,应简远性子很执拗,主意很大,他自然清楚,“你都不容我说完,这家里你是要当家了不成!”
未落感受着屋里气氛微妙的变化,扭头来看云衣,云衣嘟囔,“别乱动,你看看这头发乱得,都没弄好嘛。”
未落开口,稚嫩童言,“娘亲不管吗?若家里有了姨娘,娘亲要怎么办?”
云衣将拆散的一根小辫子重新绑扎好,看了看未落,很满意,口中漫不经心,“这种事情我又管不了。”
“娘亲会毒死姨娘吗?”未落想了想,“戏本子里都是这样的。”
这一句让屋里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云衣未开口,应简远接话了,“用不着你娘亲动手,我就把人毒死了。”
“那不是又要坐牢?”未落扭头看应简远,“娘亲还要救你滚钉板了。”
应简远蹙眉,觉得似乎自己给这丫头留下了极其不光彩的印象。少顷,云衣笑出声,连老侯爷也笑起来,屋里的气氛松懈下来。
老侯爷换了话题,“她一个老人家,难免有些老规矩,你们都让着些。尤其是云衣,我和简远不在的时候,难免你陪着多些。”
云衣点头,很高兴答应,“您放心。虽然我开始觉得她有点古怪和烦人,但是现在再琢磨琢磨挺好玩的,我保证好好招待!”
不保证还好,她一保证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大家都觉得云衣的保证倒像是起哄架秧子的感觉。
回房路上,云衣挽着应简远,牵着未落一蹦一跳。
应简远看着一边的未落,忽然笑了笑,“未落这丫头,年岁不大,倒是人小鬼大的很。”
云衣了然,点了点未落的头,“让你刚刚瞎说。”
未落仰头,“只是希望你们好而已。”
“行了,快去睡觉去!”云衣招呼下人带走了未落。两人看着小丫头的背影。
“这丫头是故意提起你救应家的事情给父亲听的,真是心思细腻。”应简远目光深沉,“才这个年纪,已经知道如何在家里制衡了。”
云衣摇头,“大抵是她实在聪慧。”
“要我说,是言传身教。”应简远挽起云衣的手,“不过她倒是一心与你亲近,为了你好。”
“那你呢?”
“我的女人就该是这世上独一份的,我应简远一分感情也分不出给别人。”
云衣靠在他肩头,心里温柔。嘴上却跳过这个话题,问他,“你怎么在饭桌上居然几次吓唬老太太。”
“不然由着你们聊个没完?”应简远很明白自己在家里的位置和作用,用得巧妙,“父亲这年岁,面对长辈不能说什么,既然家里需要一个扮黑脸的,少不得由我来做。”
“嗯,你对自己的认识还挺明白。”
“何况,不能让你受委屈。”应简远轻描淡写的说。
云衣贴上他的手臂,甜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