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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城中某处蜿蜒的河流旁边,白修亦盘膝而坐,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四周。 他身上的黑雾已经从后背扩散到了胸口,与之相伴的,是宛如血肉腐蚀般的剧痛。 但是很快,还在向周遭蔓延的黑雾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并逐渐开始消散。 因为半魔体质的原因,奚陵的灵力在对付魔气这一方面一直比普通修士要强上许多,这一次也是一样,有了他的助力,白修亦那翻腾的**总算压下了不少,缓缓睁开的眼中,终于重新出现了清明。 翻涌的黑雾还有些残余,跗骨之蛆般丝丝缕缕萦绕着白修亦,但他顾不得其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以后,便忍着痛,先给仙盟发去了紧急传讯,通知他们立刻戒备。 等不了明日再召集修士一一查验了,对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找出所有被夺灵的修士,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他现在担心的,是就算能找出所有的异常之人,他们也控制不住。 怎么会这么强? 脸色十分沉重,对手的实力,已经远远高出了白修亦的预期。 为了这次大渊的围剿,仙盟看似是在十年前修建新城时才开始准备,但实际上,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在人族终于在朝不保夕的灾难中找到一个平衡,能在生存之外勉强做点其他事情以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大渊的探索,每年都会宛如送死般派不少人过来。 一百多年时间的沉淀,仙盟自认已经对大渊有了足够多的了解,若非如此,也不敢轻易前来大渊。 他们进行过无数的推衍,规划着进入大渊之后该如何行动,如何部署,为此殚精竭虑,多少个日夜苦苦熬到天明。 可他们的部署里,没有一种情况是人族还没行动,就在自己的地盘上,悄无声息地被魔物动了手脚。 夺灵、修改护城大阵、魔气侵染白修亦…… 最后一项,比前两个加起来还要可怕。 白修亦的实力,纵观整个仙盟,除了轻易不会出手的数位老祖,能和他比肩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让他中招的,甚至都不是魔物本体,只是个被操控的小小傀儡。 白修亦尚且如此,其他受到影响的修士们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 此时此刻,他只来得及庆幸,方才商议之时,他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他觉得有问题的人员名单都交给了仙盟,至少这一部分不知是正常人还是已被夺灵的存在,现下应当已经被仙盟采取了措施,希望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捏诀的手在黑暗中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白修亦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仙盟那边也是一样,他的传讯符才刚一发出,那头的反馈便立刻回了过来,随后,白修亦就看见不远处大道上的路人们身上光芒一闪,这说明在刚刚的那一刻,仙盟催动了入城时给每个修士都纷发了一个的珍贵灵讯石。 这东西又难得又鸡 肋,只有身处在护城大阵中才有效用,也传不了音,最多只能在危机情况下发个光,起些预警的效果。 当初仙盟派发这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比起敲钟预警,这种方式不容易惊动魔物,没想到此时此刻,还真就发挥了作用。 但是,他们的动作再快,比起几年前就有所准备的魔物们,依旧还是太迟钝了一些。 这头众人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边,一道惨叫声就骤然响起,打破了寂静夜晚的所有安宁。 白修亦看清了动手之人,那是他最初觉得奇怪的,那个忽然不同他行礼的修士。 也是个被夺灵的人吗? 拔剑上前,白修亦出手强势狠辣,三两下便将对方控制了个彻底,沉着脸要送此人上路时,却忽然发现,对方所用的不是魔气,而是正常的灵力。 ——他不是被夺灵。 “不是夺灵哦。” 仿佛知道白修亦想着什么一般,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白修亦一惊,猛然抬头,却见身侧的墙角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是个成年男性,身体却有种水蛇般的柔软感,蹲在地上托腮看着白修亦,眼中怪异的笑让人看了就提不起好感:“他和你一样,只是中了我的幻术而已。” 被白修亦以剑意死死困住的修士发出狂躁的怒吼,即便已经动弹不得,此人依旧发疯似的想要挣脱束缚,眼睛死死盯着方才从他手中逃脱的几个修士的背影,脸上翻腾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那几个是他的队友,他从前总是被队友排挤,想杀了他们,却始终不敢动手,我的幻术帮助了他,放大了他的**,你看,他终于了鼓起勇气。” 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做

法十分满意,男子眯起眼睛微笑,有些惋惜地继续:“你想和你的师弟在一起,却一直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我也帮了你,帮你直视自己的内心,但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呢?” 白修亦方才震撼于对手的实力,一度认为对方已经强到仅仅只是一个傀儡,就能让他完全失去控制,但其实,这点是他多虑了。 男子的实力的确很强,超过了仙盟此前任何一次估算,但却也没有强到能让白修亦这种修为的修士都毫无防备中招的地步,之所以会如此,主要还是因为,白修亦的执念有些太深了。 虽然这些天没有表现出来,可事实上,他一直很不甘心。 不甘心尊胜老祖算的命数,不甘心好不容易熬到了灾难即将结束,却不能亲自看上一眼他自出生以来,就从未体验过的太平盛世。 而最不甘心的,就是带着遗憾离去,到死也没和奚陵有过片刻属于恋人的相拥。 九死一生。只有白修亦自己知道,为了这一生,他这些天里消耗了多少心力。 幻术这种东西,本来就越是执念深重,越容易中招,因而白修亦会被趁虚而入,其实也并不意外。 “我挺喜欢你的,你是我遇到过的人类里最强的一个。”男子歪 了歪头, 那是个人类做来非常矫揉造作, 但动物却经常会做的动作。 “这样吧,你把他杀了,并保证不插手我们的事情,我就放你离开这里,如何?反正这人破不了我的幻术,就算你不杀,他也恢复不了正常。我喜欢看你们人类自相残杀。” 人类两个字的出现,让白修亦心中更沉。 就在刚才,他还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这人或许是半魔也说不定。 但现在,这丝侥幸也终于消散。 远处有打斗的声响,或许是其他中了幻术的修士,还有十分遥远的一道非人的嘶吼,那代表着这里还有别的魔物。 可是……魔物怎么会变成人呢? 完全超出了认知范围的事情,让白修亦握剑的手用力到发白。 还有这个幻术,这个喜欢看人杀人的爱好,莫名的有些熟悉。 似乎又一次看出了白修亦的想法,男子笑容更深了一点:“说起来,我和你师弟还有一点渊源。” “那只死在他手上的魇蛟,其实算是我远房表弟。当然了,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我觉得他做得很好,所以如果你愿意杀掉这人的话,我会连你师弟一起放掉。” “你不是想和你师弟在一起吗?怎么样?终于可以双宿双飞了,我是不是很善良?” 似乎是在思考,白修亦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他笑了。 一队修士呼啸而过,他们应当是想去某处支援。无所事事蹲在地上的男子见状,蓦地抬起手,五指凭空化作了巨爪,欢快地向几人袭去。 但是没有成功。 长剑出鞘,浩瀚的灵力绚烂如银龙,在黑夜中呼啸而过,势如破竹般斩上那只狰狞的手,随之响起的,是一道痛苦的龙吟。 “你在说什么屁话?” 鄙夷地看了眼捂着手倒地,被怒火激得人形都有些不稳的男子,白修亦目中是明晃晃的唾弃:“我要是想跑,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这座新城。” 长剑轻挽,漂亮的剑花之下,灵力激荡而起,瞬间席卷了周遭。 半条街的建筑都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势,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在仅仅只是气息压制的情况下,一些微小的杂物乃至石子,都震颤着缓缓化作齑粉。 被白修亦救下的几个修士看到这一幕,连滚带爬地纷纷跑远,对视一眼中,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 人人皆知白修亦第一天才的名号,也多少感受过他的强大。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使出全部实力的白修亦,竟然能强到这种程度。 这是连地上的男子都低估了的,见状,一直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终于逐渐消散。 “狗娘养的,都到最后一战了还要侮辱老子。”白修亦很少说脏话,偶尔说一说,竟也出乎意料的舒坦。 他笑了一下,那是个十分吊儿郎当的笑容,懒洋洋的,带点洒脱与不羁,剑尖一转间,毫无畏惧地对上了眼前这个 前所未有的强敌。 剑光肆虐, ?()?, 一时之间,仿若天塌地陷,就连中了幻术的修士远远的都下意识绕着这边走,生怕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就会瞬间化作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骨。 同样激烈的对战,还发生在城中各处。 既是

最后一战,从前很少出手的老祖们不再隐于幕后,也纷纷来到了新城。 但是,敌人太强了。 即便有他们坐镇,这场史无前例的战斗依旧无比艰难。 魔物化人。 天魔。 魔物的等级,其实严格来讲,并不是人族划分的。 它最开始出自于伏魔大阵,这个由十数位老祖烧生命布置的阵法,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神明的指示。 法阵将魔物分成了天地玄黄高中低七个等级,但天阶魔物这个东西,仙盟却一直没有遇到过,最强的也只是碰到几个半步天阶,其中还包括了奚陵当年遇到的那只魇蛟。 因此仙盟一度以为,天阶只是个并不存在的,传说中的概念。 直到此刻,他们才第一次知晓,原来魔物达到天阶以后,是可以变幻成人的。 更是第一次知道,素来各自为王,没有任何群体能力的魔物,原来到了天魔的手下,也可以变得井然有序,宛如一支军队般,迅速瓦解着修士们的防御。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一直摩拳擦掌计划着围猎马匹,却忽然形式反转,马匹进化成了大象,发现了你的计划,并长出人脑,还反过来将人类围剿。 魔气与灵力交织,数不清的魔物迅速朝这座城池汇集,即便仙盟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打开了护城大阵,依旧不能挡住潮水般的魔物,这座刻意在大渊附近建造的城池,此时此刻仿佛成为了他们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囚笼,打不过,逃不出。 一刀砍断了又一只自法阵薄弱处突袭而来的魔物,奚陵面沉如水,仰头看着头顶一只嘻嘻笑着的怪鸟。 怪鸟运气不太好,撞上的是他还有二师兄加上师父,三人合力之下,纵使天魔也承受不住,身上的毛秃了一半,一只翅膀也断裂开来,淋漓的鲜血飞溅,来时嚣张跋扈,跑时狼狈不堪,奚陵捂着胸口,那是方才砍掉对方翅膀时,被一个挥扇留下的伤势。 师父托了他一把,抬手轻挥间,奚陵立刻就感觉恢复了大半。 他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师父。 这个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小老头在刚才与魔凤的对战中难得显露了一点实力,若非是他,奚陵和祁旌就算联手,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心头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涌了上来。 “大师兄……”猛然后退一步,奚陵瞬间煞白了脸。 他的直觉一直有种不符合常理的敏锐,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白修亦在一个半步天阶的魔域中差点丧命之时。 但哪怕是那次,他也没心悸到这 种程度。 师父和祁旌见状,都没有多言,干脆利落道:“兵分三路!” “▅()_▅” 白修亦伸出手,手掌却只剩了半个。 祁旌的眼一下就红了。 “干嘛?第一次见你心疼我。”他还在笑,不过声音还算清晰,意识也依旧清明。 只是那血,红得触目惊心,满地满地的蜿蜒。 “我差点就打死他了——就是这条龙,咳咳,天魔呢,厉不厉害?”仿佛只是平时的谈笑,白修亦笑得闲散,却让祁旌狠狠扭过头,扶他时根本不敢看白修亦的胸口。 “厉害个屁。”他冷冷开口,即使努力咬住了牙,声音却还是哽了一下。 白修亦倒也不在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是,幻术类的魔物,战斗力一般都不太行,估计是这些天魔里最弱的。” 祁旌面无表情落了滴泪:“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疗伤。” “疗伤?疗什么?”白修亦笑眯眯问他,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的洞口,以及周遭满满的尸首。 有修士的,也有魔物的。血气弥漫了四周,这座一个时辰前还安静祥和的城池,此刻惨不忍睹。 白修亦问他:“你觉得我还能活得了吗?” 他垂着眼乐,一如儿时练剑那般,捅了捅祁旌的腰窝:“走吧,老子要去发挥最后的光与热,趁着我还能动。” 说完, 又从脖子上摸出了一个小葫芦, 倒出了一颗小药丸:“这是俞温当年给我的吊命神药,这小子……没想到过了十几年,还能帮帮他大师兄。” “……去哪?”祁旌终于不和他争了,沉默了一会,声音哑得可怕。 “去护城大阵那里。” 天魔们虽强,但城中老祖众多,其实打得也很是僵持。 对方不可能不想破局,而破局最快捷的途经,便是毁掉护城大阵,放外头成千上万的魔物进来。 方

才那只魔龙遁走的时候,白修亦特别注意了一下对方离开的方向,也是大阵那边。 他原本还有些发愁,自己伤势这么严重,会不会赶不到那里,就先交代在了路上。 那可不太英雄。 好在现在祁旌来了,解决了他的这个难题。 ……但还是好可惜。 九死一生,他没能抓到那个生。 然后就是……他还挺想再看一眼小陵。 算了算了。他看到了,应该会难过。 白修亦放弃了询问奚陵,但作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祁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此刻想的是什么。 “华珩,去告诉奚陵,我们去了护城大阵。奚陵在西门那里。”将白修亦馋上飞剑,祁旌低头,对华珩开口。 尚且年轻的华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闻言连忙答应下来,有些慌乱地朝着西面跑去。 这个方向会路过护城大阵那里,但华珩没敢走近,那边的气息恐怖到他远远看着,就泛起一阵恐惧。 一道又一道光芒朝那里逼近,有魔物,有老祖,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所有人都有意识地赶向了这里。 太强了…… 华珩有些出神地想。 忽然,他顿住了。 如果连老祖都无法在这混战中存活,他的小师兄来了,会不会也死在这里? 拳头缓缓握紧,有些想法一旦升起,就无可遏制地继续下去。 如果老祖们足以胜过魔物,那奚陵来不来,真的能影响战局么? 大师兄注定要死。 但他……他不想他的小师兄死。 万般思绪在心头涌动,再回过神来时,华珩已经来到了奚陵所在的西门。 “大师兄呢?!”是奚陵先发现的他,华珩从未见过如此方寸大乱的奚陵,问他这句话时声音都带着颤意。 华珩张了张嘴。 大师兄还在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岌岌可危的护城大阵还在等奚陵去守。 他的决定,或许会决定战局,但更可能是毫无作用,只是徒增一个牺牲。 最终,他指向了某个方位。 “在……那边。” 那是和护城大阵完全相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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