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头就当着宁絮的面飞了起来。
—这个刚刚还在义愤填膺的男子的头颅一下子断裂了,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断的,脖颈处切口极为平滑,大量的血液从那里喷出来。
「什么东西?」宁絮瞳孔骤缩。
她立刻拔剑横在身前,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凶手。周围一片昏暗,并无鬼影。
飞起的头颅落地,咕噜噜地滚到了深坑里。下一刻。
宁絮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
那只被她认为生机全无的尸虫竟重新动了起来。
它从墓穴中抬起了身体,覆在身躯上的黑色毛发开始飘卷,毛发掀起之后,宁絮才骇然发现,这一个个圆形的骨头肢节分明是几颗硕大无朋的人头骷颅,而那黑色的毛发则是长在骷颅表面的头发!
至于这位斩邪司师兄的头颅
那颗头颅如今正镶嵌在尸虫的颈部,渺小的人头和二十余丈的巨躯相比显得极不协调,但这人头偏偏有画龙点睛之用,令得整个怪物活了过来!
这位师兄到死都不知道,他在坐上破庙宝台的那一刻,就已主动变成了这只怪物的活祭品。
尸虫重获新生。
它像是从冬眠中醒来,活动着僵硬的身躯,看向了白裙胜雪的宁絮。
它借用的是这个斩邪司师兄的头颅,为了令这头颅平息,它需要抚平头颅里的怨念。
尸虫读懂了他的怨念:吃掉宁絮。
在尸虫的理解里,吃掉就是简单的吃掉。
黑漆漆的封印中,尸虫朝着宁絮扑了过去,宁絮又岂会坐以待毙,短暂的震惊后,她也与这怪物斗在了一起。
震天的响声里,用以镇压的庙宇飞快垮塌,用不了多久,逃亡中的屈玲也会看到它挣脱封印后仰起的巨首。
死灵雪原。地宫。
用以计时的沙漏颠来倒去。
百无聊赖之时,慕师靖就喜欢玩弄沙漏,她盯着那风一样泻下的沙粒,仿佛能从每一粒沙子上看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世界。
对她来说,时间已成了一场游戏,亦或者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她记不清过了多久。
她做了很多事用以解闷,解闷到最后,只有解不开的无聊。于是她也闭关修炼。
可是,因为境界无法上涨,她也无法从修炼中得到进阶的快乐,她所得到的,只是更深的匮乏。
她也想像苍白一样,幻想出一个完美的存在,并用无数的细节使其丰满。但想来想去,她最后想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苍白可以幻想出九明圣王,而她能够幻想的强大之极限,只有苍白。慕师靖颇为沮丧。
白驹过隙。
某一天,慕师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了件衣裳,同时,原本乱糟糟的房间也已打扫完好,满墙的冰雪消失不见,换成了山花烂漫的动人景色。
她心中一动。
回首望去时,林守溪正站在她的身后。「又是在做梦么?」慕师靖轻声道。「你拳打脚踢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林守溪笑着问。「看来是真的了。」
慕师靖柔柔一笑道:「可别想骗我上钩,我可不要一见面就挨你这宿敌的罚。」
「宿敌?」林守溪笑道:「互有胜负才称得上宿敌,这么多年,你赢过我一回么?」
「一见面就来气人?」慕师靖板起脸。
林守溪也未过多顶嘴,顺手将她搂住,说:「让师靖久等了。」「还好,并不算久。」
慕师靖靠在他的怀里,尚有些睡眼惺忪。
不知不觉间,她将整面墙壁涂满冰雪竟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她经历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劫波动荡之间,日子也显得极为漫长,地宫中的生活干篇一律,每一日都大同小异,故而时间也跑得飞快,重来回首时,初入地宫时的场景都仿佛还在昨天。
当年苍白在此处自囚十万年,后来又在雪原上守望数亿年,也是同样怅然若失的心情么?
慕师靖早已想不起来。
她也不愿多想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眼前的少年,如同抱着一个缱绻的梦。「道修的如何?」慕师靖问。
「未能破境。」林守溪说。
「你也有破不开瓶颈的时候吗?」慕师靖有些吃惊。
「嗯,当年与殊媱一战时,殊媱将我和小禾的金身弥合在了一起,后来虽勉强将其分开,但手艺不精,一些部位拼接错了,当初以为不会有什么影响,谁知.....」林守溪欲言又止。
「所以呢?」慕师靖问。
「可能还要闭一次关。」林守溪说。「是么.....」
慕师靖垂下睫羽修长的乌眸,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出来见我,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件事吗?」
「师靖很失望?」
「有何失望可言,等了这么久,也不差几年了。」慕师靖悠悠开口。「你刚刚不是说不算久吗?」林守溪问。
「你....」慕师靖咬着唇,淡淡道:「真烦人......哼,你继续闭关去吧,别出来了,本姑娘不想见到你。」